Summary: 带姜片儿的半价寿司。悬崖边的树枝。

一个童话故事，由 @cogcogmutt 和 @Ifollowyoudeepseababy 一起创作，并一起出演。

从前，有一只鸭子。

 

有一天，这只鸭子买了超市打折的半价寿司，想找地方吃。路过城市里那个小山丘的时候，它抬头一看。

 

“噫！”它吓了一跳，“这里怎么挂着一个人？”

 

山顶的风应该还蛮大的，这么挂在上面，风吹着，看着怪冷的呀。鸭子看看手里的寿司盒。不然上去看看，问她要不要吃点姜片吧，它想。

 

可是爬上山顶好累哦，鸭子又不会飞，怎么办呢？

 

这时，一辆老福特晃悠晃悠开过来。聪明的鸭子蹦跶几下，就跳到了老福特的后盖上，跟着老福特上了山顶，大摇大摆走到悬崖边。它的一只蹼踏在悬崖边，小石头滚着砸下去。

 

“哎哟！”

 

那个挂在那里的人被砸了脑袋，半秃的头顶迅速鼓起一个大包。她是个有着灵敏嗅觉的人，此刻，她向上看去。

 

“那是三文鱼寿司吗！”她大喊，“有人带三文鱼寿司来了吗？”

 

鸭子一屁股坐在悬崖边，对着半价寿司埋头苦吃，没听到人类的叫唤。它觉得这里风景很好、很下饭，也就忘了那个挂在悬崖边的生物。

 

但人类肚子饿了。“鸭子太太！鸭子太太！”她叫它，“那个海草寿司能给我吗？？”

 

“啊？”鸭子往下一看，“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说怎么看不到人呢？”

 

“鸭子太太，嘴下留寿司！”人类不依不饶地喊着。

 

寿司已经被鸭子吃的一干二净，没办法，盒子里只剩姜片了。但鸭子还是啪嗒啪嗒走到悬崖边，把筷子伸下去。

 

“你也要来点姜片吗？”它问。

 

“要要要！”人类忙不迭地叫起来，“酸酸甜甜的姜片！我最喜欢了！“

 

鸭子也很喜欢姜片，可是这个人类看起来可惨了。它索性就把一堆姜片全倒在人类嘴里。人类饿太久了，后槽牙嘎吱嘎吱咬。

 

“哎……哎？你怎么哭了？”

 

原来，一不小心，鸭子把姜片连同剩下的芥末块，一起一起倒进了人类嘴里。这下，人类可哭惨了。可是不知情的鸭子太太还在问她。

 

“好吃吗？”

 

“好吃。”人类红着眼睛。

 

“再来一口不？”

 

人类使劲摇头。“不不不不了，谢了您了……这姜片里有芥末，太太自己留着吃吧。”

 

“好吧，”鸭子大大咧咧，也没多想，吧唧吧唧吃完了剩下的芥末，“你挂在这儿干啥，不冷吗？”

 

“我也不知道我挂在这干啥，”人类回答道，“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挂在这了。”

 

“很冷。”过了几秒钟，她又补充道。

 

鸭子理了理自己的羽毛。这也不奇怪，反正这个城市里有各种各样的人类。挂在晾衣架上的也有，住在地铁售票机里面的也有。嗨！住在地铁售票机里的人可惨了，吃喝拉撒都在里边。出票慢了，外头的人就骂，甚至还用脚踢他。“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出票口年久失修早生了锈，出票慢还是我负责呀。”他努努嘴，却还是从自己的积蓄里悄悄多扔一个硬币出去，于是外面的人就不踢了。

 

有一次，鸭子太太好奇，趁地铁站还没开门的时候，把头伸进出票口往里看。它不仅被里面睡着流口水的人吓了一跳，还差点被卡住脖子出不来……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眼下，它只关心这个半价寿司的空盒子，和这个奇怪的人类

 

“所以，你不能爬上来吗？”它好奇地问。

 

“我试过了，不行呢。” 人类指了指挂着自己的这根树枝，“我不敢乱动，掉下去我就死翘翘了。”

 

鸭子挥了挥自己厚厚的翅膀：“没有人尝试过拉你上来吗？”

 

“额，”人类想耸耸肩，但怕自己乱动就掉下来，于是安分了，“有人看到过我，还有人跟我说话，但他们也只是想和我说话而已，没有人敢拉我上来……我太沉了，他们都怕被我一起拉下去摔死。”

 

 “那你平常都吃啥呀，有人会给你带饭吗？”鸭子又问。

 

 “那些来找我说话的人，会带一些残羹剩饭扔到我嘴里。有几个心好的，还能特地打包一份热腾腾的披萨。”人类回答，“有时候来的人不多，我就自己摘这根树枝上结的果子吃。”

 

鸭子想了想。

 

“我会煮一些人类食物欸，番茄牛肉汤，你吃吗？”

 

“汤哇，我怕你倒下来的时候我嘴巴接不住欸。”

 

“那就小肉丸吧！一颗一颗丢下去。”

 

“好哇，那你丢慢一点。噎住就完蛋了。”人类舔舔嘴唇，“其实你不知道，我可喜欢小肉丸子了。只是以前有人扔给我吃过，吃得太急，噎到我直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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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鸭子开始了每天坐老福特上山下山的生活。有时候它也犯难，这个肉丸子，做得太小又怕噎着那个可怜人；做得太大又怕丢不进嘴里，砸到树上，砸坏了树枝。鸭子可不想让这个人掉下去

 

而这个人呢，吃到了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肉丸。挂在树上的人类在想。我得拿什么报答她呢？

 

一开始，这个人类在吞下丸子之后，会抬头对鸭子说些什么。“今天的辣肉丸做的真香” 、“今天的猪肉丸子做的真好吃”、“这个肉丸子的酱汁跟昨天不一样欸，超超超好吃”。

 

但挂在树上的人类觉得这样还不够，人家鸭子天天上山下山的给你扔好吃的肉丸子，几句赞美怎么够呢？

 

恰巧，秋天要来了，树枝开始结果子。人类就把果子摘下来，藏在破破烂烂的口袋里——她得藏好，毕竟小鸟会来抢食。等鸭子把肉丸扔下来之后，人类就会把口袋里的果子扔上去。

 

树枝结出来的果子有时候好吃，有时候不好吃。甜甜的果子汁香味美，酸酸的果子能把人舌头都涩下来。人类分不出什么是甜的果子，什么是酸的果子。果子结的少，她不敢尝，尝一颗少一颗。她要把果子都留给善良的鸭子。

 

鸭子吃到好吃的果子，就会嘎嘎叫，扑扇着翅膀在悬崖边上转。

 

有一天，人类把果子扔上去，鸭子直接张开嘴，一接住。

 

“嘎！！！！”它大叫，“酸死我了——”

 

啊呀！人类暗叫不好。她往口袋里摸，还剩一个，掏出来放嘴里。啊呀！怎么这么酸！这是人类吃到过的最酸的果子了。

 

鸭子呛到了，扑腾着翅膀直跺脚，几片羽毛掉下来，惹得人类打了一个喷嚏。喷嚏带来的震颤让树枝发出嘎吱一声。这可把一人一鸭都吓出一身冷汗。

 

人类吓得半死，忍不住哇哇大哭。鸭子也不敢扑腾了，悬崖边一时间只听得见人类的哭声。“放我下去！！”她动也不敢动，只知道呜呜呜地哭

 

该怎么办？鸭子急得团团转。夕阳快下山了，那辆老福特又快要经过。于是，它冲到路边。

 

“嘎——这里有个人！她挂在悬崖边上啊，你们谁来把她——”

 

老福特开过去了，司机压根没听到鸭子叫。毕竟是辆老车了，发动机噪音可不小。鸭子也呆呆地站在路边，忘记要跳上车下山离开。

 

好吧，倒霉的鸭子看来要在这山上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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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山明明有很多观光客来，却鲜少有人会想去把那个挂在悬崖上的人放下来。那个人和悬崖都似乎变成一道景点，来往的人不觉得奇怪，都觉得好玩。

 

这个人就应该挂在悬崖上嘛，放下来多没有意思。

 

久而久之，连悬崖上的那个人都觉得，她自己就应该是要被挂在这的。这是她的任务。除了偶尔乱动打喷嚏吓到她哭之外，她也不会去想要怎么样把自己弄下来。

 

鸭子摇摇摆摆地踩着泥土和碎石走回原处，一屁股坐在悬崖边。头伸出去看那个已经停止哭泣的人类。人类就跟她说了这么几句话：

 

“我还是挂在这里最好啦。真把我放下来，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哟。”

 

“今天真的对不起啊。每天都要让你做着报废的老福特上山下山，还害到你错过回去的车。”

 

“哎呀，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好了，我太倒霉了啦，倒霉之气都传染给你了。”

 

“嘎。”鸭子叫了一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明天怕是来不及做小肉丸了呢，她想。但是吃点果子充充饥也是很不错的。

 

人类扭头看看树枝。“噫！”她欢快地叫起来，“鸭子！看这！这里居然藏了一个大果子！”

 

“真的欸！” 鸭子又开始开心地叫唤起来。那个果子的确大，有小半个人类的拳头这么大。红彤彤的，看上去好像很甜。

 

人类反手去摸那颗大果子，手背还给树枝划了一小道红印。她把那颗果子拔下来的时候，树枝抖了几抖。

 

她第一次没感到害怕。

 

人类把果子凑到鼻子下闻一闻，香甜的气息已经无法被果皮关住了。她把果子丢上去：“吃这个！这个绝对好吃！”

 

“全给我了啊？”鸭子拿着果子有点愣神，“你不饿吗？”

 

“嘿嘿，你今天小肉丸子做了好多呢！你看看你脚边的饭盒哦，肉丸子都被我吃光啦。你还没吃饭吧，先吃个果子垫垫肚子……”人类不停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今年结的果子都不太甜，能吃到这个大果子算你运气好……”

 

鸭子捧着又大又红的果子，心里全是感激。它一边满足地“嗷呜”咬了一大口，一边看着悬崖边的人类。她看上去好紧张啊，鸭子想。我该逗逗她。

 

 “好吃不？”那人看鸭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有点担心地问。

 

它嚼着果子，不说话，扁扁的鸭嘴占了大半张脸，也看不出啥表情。不一会儿又把头伸回去了，悄咪咪地站在悬崖后方，用大脚掌踩着地上的落叶玩儿

 

人类根本看不到鸭子，鸭子又不说话，这让她心里在打鼓。她又朝鸭子喊了一声，树枝上发枯的叶子漱漱掉，安静的空气里只听得到鸭子的咀嚼声和落叶被踩碎的咔咔声。

 

“喂喂喂，”人类叫起来，“你该不会是要走了吧？？”

 

过了一会儿，连咀嚼声也听不见了，只剩下细微的脚步声。人类正要开始感到惊慌，一只鸭头突然从悬崖边缘伸出来。

 

“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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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瞪大了小小的眼睛。

 

“喔唷！你吓死我嘞！还以为又给了你一个酸果子呢……”

 

“好吃的啦，”鸭子还在嚼着果子，嘎嘣嘎嘣，“实际上，是好吃极了。”

 

“那就好！”人类嘿嘿地笑，“都怪我太不认真了，早知道把这个大果子拿给你吃，也不至于让你错过最后一班老福特。” 她感到很抱歉，晚上的悬崖边冷极了。她希望鸭子厚厚的绒毛能御寒。

 

嘎嘣嘎嘣，鸭子依旧大声嚼着，没回答。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天空泛起了粉红色。

 

“你在这座山头看过夕阳吗？”人类抬头问鸭子。

 

鸭子没有回答，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知道吗，”她说，“其实我一般只在感到难过的时候，去买半价寿司……”

 

“那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人类慌忙问。

 

“……难过的时候就想放纵一下自己，可是原价寿司太贵，买来肉疼。只好把自己的难过藏起来，等到时针指向六，太阳一下山，寿司师傅在盒子上贴上打折标签，自己的难过才心安理得起来。”

 

人类还等着鸭子回答她的问题。于是鸭子收起方才的话题，开始好好回答。

 

“那天的心情么，我也不记得了。不过啊，看到你挂在悬崖上，一动也不动，我就在想，这个人，看起来真寂寞啊……本来只是想着，上去看两眼，顺便解决晚餐就好了。没想到呐，那一天我来到悬崖边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那么美的夕阳。”

 

“所以，我一开始还是一个观光景点嘛。”人类挠挠头，又不好意思起来，“但是，这座山的山头真的很美哦。”

 

“我啊，挂在这里应该有几千天了吧，”她又自嘲道，“我没看过别的夕阳啦。但我总觉得，这里的夕阳应该是最美的。”

 

“你听说过吗，那个看了几百次落日的人类？”鸭子问，“我不记得了，好像是写在你们人类故事书上的一个人……人类呀，真是一种浪漫的生物呢。”

 

“人类才不浪漫呢，人类蠢。”

 

“对呀，”鸭子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是的嘛，你看，我被挂在这里几千天，没有其他人类要把我放下来……”

 

鸭子笑了，发出滑稽的、“嘎”的一声。

 

“蠢蠢的人类当然没注意啦，鸭子每天跟着老福特下山的时候，离落日时分还远着呢……这山顶上的风景好看得很。可是每天看，也看腻了呀，说到底，我跳上那辆老破车，颠巴上几十分钟，来到这个山顶上……”

 

“嗯？”人类好奇。

 

“……也只是为了来送小肉丸儿，以及……”鸭子的声音小了下去，它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以及看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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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被挂在那里那么久，有一天，有个人说要带她走。

 

“她说她明天拿绳子来，把我拉上来！” 人类傻乎乎地笑，“她可能是最可爱的人类女孩子了，她说要带我去南方，南方比这里暖和多了。”

 

鸭子有点担心，嘱咐她一定要抓紧绳子，不要掉。

 

“你一定记得要配合她，绳子下方的人要是乱动的话，可是很难救上来的！”

 

“是啊，”人类还在傻笑，“我就乖乖抓着绳子，看着她把我拉起来……”

 

“不要乱动，不要惊慌……你要给她足够的信任，”鸭子严肃起来，活像一只鸭妈妈，“最关键的是，万一她力气不够，千万别叫她放弃你，也千万别催促她别放弃你……你要始终相信，你们可以一起回家的。”

 

“嗯。”人类点点头。

 

“上去了之后，”鸭子继续嘱咐道，“记得给她一个最大的拥抱，然后你们就可以手牵手回家啦。”

 

“真好呀。”人类和鸭子异口同声地说起来。

 

鸭子走的时候扑腾着翅膀，试图做出一个鼓掌的姿势，结果滑稽地险些失去重心摔倒。人类大笑着，和鸭子说再见。

 

“放心，我一定会拉紧的。等我被拉上来，我就在悬崖这里等你来再走。”

 

她开心极了，就连树枝嘎吱嘎吱叫都没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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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鸭子坐着老福特上山，走到悬崖边，发现人类还挂在那。

 

“那个女孩子呢？”鸭子有点奇怪，也有点生气。

 

“她说她今天找的绳子不够结实，”人类打着哈哈，“她保证她明天会来。”

 

鸭子有点怀疑，但是它没说啥，象征性地扇了几下翅膀，掉下几片羽毛，算是鼓过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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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鸭子再去悬崖，人类已经不在悬崖了。鸭子很失望，这个人居然没有跟她说再见就走了。它在地上发现两枚小果子，一看就没熟。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疑惑又气愤的鸭子趴在悬崖边往下看。

 

那根原本挂着人类的树枝已经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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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太阳终于落山了，鸭子抖了抖身上的落叶和灰尘，站起身来。

 

它错过了下山的老福特，也错过了人类。它甚至都不知道人类现在在哪里。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它不敢想。

 

肚子咕咕叫着，鸭子没办法，只好打开饭盒。肉丸子在饭盒里捂了一天，发出令人不太舒服的味道。它拿起一颗放到嘴里。

 

明明难吃得很呐。鸭子哭起来。翅膀遮着眼睛，也看不见下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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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真的这么吃下去了啊？”

 

鸭子没移开翅膀，她还在埋头伤心，没听到那个声音的叫唤。

 

“喂！鸭子太太，鸭子太太！”那个声音不依不饶，“看这里，看这里，半价寿司哦！”

 

鸭子移开翅膀。

“Surprise！”

 

原来人类那么高啊。它想。以前都是从悬崖边俯视她，现在人类蹲在它面前了，它还是得仰起头。“我好像来晚了，错过了夕阳诶。”人类说，躲避着来自鸭子的、愤怒的“翅膀攻击”。

 

羽毛掉到第六根的时候，鸭子才收手。它这才打量起人类旁边蹲着的另一个人类。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手上握着三双筷子。鸭子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来自南方的姑娘。

 

 “你好呀，小鸭子，”南方姑娘朝它笑，“你也想要一点姜片吗？”

（The End）

对不起，我犯规了。但这是我今年讲过的最好的故事，遇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