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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t gravity always wins.
 

《【Henjei】Something Borrowed》

Summary这是一场婚礼。他需要借一个计划来实现它。

 

《Newlyweds》系列:五个平行世界里,有关婚礼的故事

平行世界一《Something Blue》:传送门

平行世界二《Something New》:传送门

平行世界三《Something Borrowed》本篇,设定在SKAM完结15年后。

 

(无原创人物。注释请见文末。Henrik视角,保证不虐。中间可能看起来像跑题,但是请耐心读到最后哦,比心<3)

 

 

 

 

海边的婚礼其实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般浪漫。

 

新人和宾客们的发型永远都在风中凌乱,足够让摄影师抓狂一整天。空气中的潮湿和咸腥不仅闻着不舒服,还会冲散婚礼上独有的香槟味儿。最让人头疼的还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他们一到户外,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而你还总得提防着不让他们跑远了掉进水里被鲨鱼吃掉。

 

总之,Henrik有好多个不喜欢海边婚礼的理由,从“突如其来的海啸会淹死我们所有人”,到“我小时候在海边溺过水可能有留下童年阴影”。

 

“你才没有童年阴影,”Tarjei这么反驳他,“瞧你每次在湖边跳水的那个样子,比刚打捞上来的鱼还要着急回到水里。”

 

这比喻简直烂透了,Henrik再一次确定Tarjei是世界上最不会说俏皮话的人,但他还是来了。他站在这里,举目四望,眼前尽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此刻,他能体会到海风掠过皮肤留下的兴奋,他能听到白色花门上铃铛不安的颤动,他能感觉到心脏在礼服之下不停跳动的期待。

 

Henrik傻笑着转过身。

 

Tarjei就站在不远处,金棕色的头发在深蓝礼服的映衬下漂亮极了,挺拔的胸膛前,浅黄色的胸花在海风中轻轻摇动。Tarjei,那个他命中注定的人,那个他心甘情愿为之在海边举行婚礼的人,正在长地毯的另一头,正要向他走来。

 

但他看到那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我们的父母呢?我们的朋友呢?”Tarjei委屈地撇着嘴,眉头在悲伤之下皱成一团,“这都怪你,Henrik。”

 

Henrik这才注意到,长地毯两端的十几排座位空空落落。他惊恐地张大嘴。

 

“没有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Henrik,”Tarjei看上去快要哭了,“因为你该死地弄错了婚礼地点!我们明明说好,婚礼要在海边举行的……”

 

“Baby,我们是在海边,”Henrik的心快要碎掉了,“你看啊,这儿就是大海——”

 

他半转过身,然后愣住了。阳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灰白的云雾。没有无限的远方,没有无尽的蔚蓝,他的视线所及之处,隐隐约约是岩石锋利的轮廓。Henrik冲向白色花门之后,却猛地刹住脚步。老天啊。

 

脚下坚实的岩石在前方突然消失,再向前一步就是灰色的虚无。他正站在悬崖边上。

 

“我好伤心,Henrik,”Tarjei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都怪你没有计划好。”

 

他们的婚礼在悬崖之上。

 

 

 

 

厨房灯是暖黄色的,那总是很让人安心。但此刻,Henrik惺忪的睡眼还是被流理台的反光刺痛了。啤酒?牛奶?番茄汁?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他关上冰箱门,又抬头看向昏暗的客厅,目光在橱柜里的那瓶陈年威士忌上停留了一会儿。

 

太过了,那太过了。

 

最终,Henrik还是抓起了马克杯,那里面有Tarjei前晚喝剩的半杯绿茶。他关上灯,在一片黑暗中想着方才的噩梦。

 

梦中的一切通常都是模糊的,但这次,每个小细节都清清楚楚,并且反常地无限接近真实:他们的礼服是哑光的,胸花里有嫩黄的康乃馨和米白的缎带,沙滩边是清浅得偏绿的海水,那是亚得里亚海……

 

Henrik在沙发上蜷起腿,叹了口气。当然了,他当然记得每个细节,因为那根本就是他最近想象的、他们婚礼的样子。


除了没人来参加的那部分。他愤愤地想。Tarjei在他梦中颤抖的声音仍然让他的心口轻微地抽痛。不该是这样的。

 

更让Henrik惊慌的是,这个梦也许是个隐喻,或是反应了他脑子里那些潜在的可怕想法。他根本不应该在脑海里编织这些可爱的婚礼细节,要知道,他都还没有求婚,他甚至都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求婚。


从那个小小的、关于“求婚”的念头在脑海里诞生的一刻起,一个月来,Henrik像是在断崖边行走一般。他悬着一颗心,捧着一句说不出口的话,望着前方灰白的一片虚无。也难怪这个梦中的婚礼最终会飞到悬崖上,因为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因为我还没有个计划。因为我甚至不确定Tarjei会不会答应。

 

云雾还未散去,未来仍不可期。马克杯上的黄色辛普森图案半眯着眼看着他。

 

我该怎么办?

 

 

------

 

 

一个月前的某个周末晚上,他和几个老朋友聚在一起烧烤。Frende突然问出那个问题时,Henrik差点失手把里冒着热气的鸡翅尖戳到鼻孔里。

 

“Shit,Frende,我们才喝完第二轮?你就开始问我这种问题了?”

 

Frende轻轻踹了Henrik一脚。“拜托,我可没醉,我是认真的!你们在一起六年……七年了?”他抬起眉毛,“所以,我再问一次,你和你家那位,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不知道,”Henrik耸耸肩,“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只是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我们几个也在这里喝酒吃烧烤来着。你告诉我们,Tarjei对你来说是个‘例外’。”Frende又给Henrik倒上半杯红酒,“现在,七年了,你这个‘例外’的时间有点长啊?”

 

“当时我只是想说——”

 

“你真的没打算把这个‘例外’变成你生命的一部分吗?”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而第二天中午,Henrik的朋友们坐在餐桌旁,望着一大锅黑乎乎却泛着鲜香气息的东西,面面相觑。

 

“说吧,Henrik,”还是Frende先开口了,“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什么?”Henrik穿着背心和裤衩,却围着一条粉色围裙。他将一大把刀叉扔在桌子上,“我只是给你们做顿午饭而已。”

 

“这是party的第二天早上,而你给我们做了墨鱼汁意面?!别逗了,Henki,你一向都是昏睡到下午的。”

 

“你从哪弄来的墨鱼汁?”Sondre疑惑地抬起头,“我可不记得我家厨房有这个。”

 

“我开车出去买的。”Henrik给每个人的盘子里分装着意面,头也不抬地答道。

 

哐当。Frende把刀叉往桌上一丢。

 

“昨晚你喝得连我们几个的名字都叫不对,今天,周日,早上,你却开车跑到一个还开着的商店买墨鱼汁?”Frende警惕地望着Henrik,“你九点就起床了吧?诚实点,Henki,你绝对不只是想给我们做!午!餐!”

 

“我八点半起来的,以及是的,我确实有求于你们,这下满意了吧?”Henrik递过满满一碟泛着热气的意面,Frende咽着口水、忙不迭地接了过去,“我需要一个计划。”

 

“Henrik Holm从来不需要计划。”Mathias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墨鱼面,“撑死点(诚实点)。”

 

Henrik端着盘子在长桌的一头坐下,清了清嗓子,严肃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朋友们。

 

“我是说真的,兄弟们,这次非同小可,我真的需要一个计划。”

 

“等等,”Sondre抬起头,神情悲痛,“你该不会是跟Tarjei分手了!?”

 

“什么……不!!Sondre!去你的!”Henrik抄起一根意面Sondre扔过去,在后者的白T恤上留下一团黑色污渍,“我们俩好得很!”

 

在Sondre愤怒地将整盘意面丢过来之前,Henrik急忙说出了那个请求。于是,他成功地阻止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只是,我想跟他求婚了。”

 

一想起他说出这话后朋友们脸上的表情,Henrik就忍不住傻笑出声。尤其是Sondre,他的立场看起来在“我他妈要杀了你这个混账东西”和“天啊天啊我们的小甜心要向男朋友求婚了”之间徘徊,而他最终决定把罐子里剩下的所有墨鱼汁全抹在Henrik脸上,以示鼓励。

 

“这是我发明的、改良版的赤道仪式,亲爱的Henki,”Sondre把大吼大叫的Henrik推进浴室时,一本正经地说,“作为结了婚的老水手,给还没求婚的新水手一点点鼓励,我都没让你舔我的脚趾头,你应该心怀感激。”

 

让Henrik真正心怀感激的是,他的朋友们真的好好坐下来,花好几个小时为他计划了一番。从高中时期开始他们就形成了这种默契,只要一个人开口,其余的人就会尽力去帮忙,从不多问,除非那人自己说出口。因此,关于求婚这事,没人问他为什么,没人质疑他的突然决定,甚至没人对此发表一点点的看法。


就像七年前他和Tarjei在一起时一样,他的朋友们沉默着交换了几个眼神,就欣欣然接受了他们。

 

他和Tarjei的日程紧凑,许多看似容易的计划都难以实现。于是Sondre提议他们应该找个时间跑去国外,借着度假的名义顺便把终身大事定下来。而Mathias觉得,婚礼在国外办才好玩,如果求婚仪式太隆重,那婚礼本身反而不值得期待了。只有Frende不断地强调着,只要Henrik想办法量好Tarjei的手指尺寸,准备一番感人肺腑的发言,那剩下的细节都不是事。

 

“你们都在一起七年了,目光还总是在对方身上黏黏糊糊的,扯都扯不走——你无法反驳!Henrik,”Frende使劲瞪了Henrik一眼, “我知道你们如果在外面拍片,就会每天都给对方打电话,像高中生恋情一样腻歪!”

 

Henrik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我们才不腻歪!我们甚至从来不在外人面前用‘宝贝甜心亲爱的’这些词称呼对方好吧!我们在电话里也只会说些‘今天片场出现了一只壁虎结果副导演尖叫着跑回拖车去我笑得肚子都痛了’这种无聊的小事,如果这算作‘腻歪’的话……”

 

“哦,拜托,又不是电话性.爱才能称作甜蜜,”Frende翻了个白眼,“正是因为你俩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聊上一个钟头,我们这些外人才会被腻死。”

 

他们就这样吵吵嚷嚷了一整个下午,而那个求婚计划连个开头都还没有。最后,朋友们一致决定,让Henrik先去想办法把Tarjei的手指尺寸量好。其余的细节上,他可以再去问问别人的意见。

 

“别灰心,”Frende拍拍他的肩膀,“你会有个好计划的。”

 

 

------

 

 

Henrik对此没什么信心。他一向不擅长做计划。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碰到机遇便努力抓住。并不是说Henrik不够坚定于一个既定的目标,而是他需要一些时间去尝试,去碰壁,去兜兜转转、懵懵懂懂地体会这个世间的种种。然后,他才能回头,把过去的经历一股脑儿地串连成线,再指向自己所喜爱的方向,指向未来。

 

他几乎是歪打正着地找到了表演艺术:这条他喜欢、并愿意一直走下去的路。他并没有Tarjei那种与生俱来的演员天赋——那人毫不费力地就能在角色之间切换,出了片场马上又找回自己——而迷失自己是Henrik最不愿意经历的事情。于是,他每天冥想,并在两个角色间给自己空出时间调整,以期保留自己,同时对每个角色全情投入。因此,他总是在一个企划快要结束时才去寻找下一个。

 

旅行也是。Henrik觉得只要买好机票定好酒店,提上行李就可以出发了。他从不费心去查景点的名字、便宜的交通方式或是好吃的餐厅。对他来说,最惬意的旅游方式,无非是打开一本地图,找到一个地方,然后慢慢悠悠地晃荡过去。就算迷路了也没关系,他一样可以在陌生的城市漫无目的地走,最后拦一辆的士回到酒店,结束一整天。

 

Tarjei听到他这种旅游方式时,脸上写满了不赞同。“这就是为什么你去过巴塞罗那,却完全没看过圣家堂!”他皱着眉,手上还挥舞着削了一半的胡萝卜,“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错过了这个世界上最精美最神奇的建筑之一!”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两人终于找到一段足够长的空闲时间,能够一起出去旅游。他们像孩子一样期待不已,日常话题全被这段假期占据。


“我实在不敢相信我们竟然现在就开始计划七个月后的事情。” Henrik有一次抱怨道。


Tarjei对西班牙有着别样的执念,而Henrik更向往遥远的非洲国家。一番争论后,Tarjei开始“抨击”他随心所欲的旅行方式,并以“你真的错过了很多”为理由,试图说服Henrik和他再去一次西班牙。

 

“我去的时候它还没建好,到今天它也还是没建好,”Henrik切下一块黄油,无比淡定地为自己辩护道,“西班牙人都不着急,我也不着急呀。”

 

“可是你错过了它的另一种美!我看过照片,那些一百年前的精雕细琢、未完成的穹顶、那些横七竖八的吊车……它们相加起来,有一种神奇的效果,好像过去的东西透过漫长的时光望着你一样,这和那些早已完工的建筑带来的感觉,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你该抓紧时间去看看……”

 

“好了,好了,我明白的,”Henrik伸长脖子,从Tarjei嘴边偷得一个亲吻,“你那点浪漫又文艺的小心思。Tarjei Vesaas Moe.”

 

“不准这么叫我——”

 

Henrik眼疾手快地叉起一块牛肉,在Tarjei眼前晃了晃。后者立刻停止了抱怨,急切地将冒着热气的牛肉块一口咬下,却被烫得眼泪汪汪。

 

“抱歉,Baby,”Henrik又舀了一勺番茄汤,吹了吹气,确保不会太烫才又送到Tarjei嘴边,年轻一点的男人乖巧地张开嘴,“好喝吗?”

 

Tarjei点点头,软软地靠过来,下巴搭在Henrik肩上,像等待投喂的小狗一样期待地看着他。“你做的罗宋汤就没有不好喝过。”

 

Henrik的心像黄油一样慢慢化在了煎锅里。

 

“好吧,也许我可以接受西班牙,前提是,你必须得按我的方式去旅行。”

 

 

 

 

Henrik知道,Tarjei不喜欢不确定的事情。是的,Tarjei总有计划,总是那么坚定,从18岁起,他就有无比明确的目标、不停轮转的工作、早就规划好的未来。

 

但Henrik也知道,在那个日程表满满当当的演员形象之下,藏着一个有点没安全感的、有点不自信的小男孩。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这一点的,是媒体评价起伏不定时Tarjei脸上的低落神情?还是那次没得到心仪角色时Tarjei在电话里的沉默?


又或许是更早,Gullruten组委会还没破格提名一个未成年人的时候,那个17岁的男孩子在舞台上低着头,淡淡地说自己“演得太过了”。

 

Henrik懂得Tarjei小小的骄傲和近乎固执的自尊,于是他选择做一个支持的朋友——不去问为什么,不去发表看法,不去质疑对方苦心维持的面具——就像他自己的朋友做的那样。只不过,作为一个体贴的恋人,Henrik会做的更多一点。他会不言不语地抱住Tarjei,在那人的额角落下亲吻,安安静静地陪那个躲起来的小男孩坐上一会儿,直到他们的不安全感都散去,直到他们重新看向对方,眼里是属于两个男人的笃定与坚强。

 

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

 

 

 

 

很明显,在西班牙的大街上按照Henrik的旅行方式四处晃荡,只会让他们悠闲的假期变成一场无休止的粉丝自拍会。所以,最后他们还是去了埃及,而Henrik必须按照Tarjei的方式,为他们的旅行做个详尽的计划。

 

当Henrik认真起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他无法做到的。于是,当他把一份详细得不能再详细的行程计划交到Tarjei手里时,后者用一次妙不可言的口.活儿回报了他。

 

“亲爱的,你简直做得有些过头了。”Tarjei躺在他腿上,翻着那厚厚的一沓打印纸(第一页被Henrik用花体字写上了“Henjei's Magical Egyptian Journey”),无奈又宠溺地看着他。

 

埃及很好,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虽然Henrik不太愿意承认,但他确实也体会到了这种方法的乐趣。至少,他们不会因为坐错车而烦躁,不会被随机挑选却难吃的食物毁掉好心情,也不会在凌晨两点在陌生的街道上绝望地等计程车经过。

 

直到旅程的第四天早上,他们订的尼罗河往返游轮突然被取消。


吃早饭的时候,Tarjei耷拉着嘴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Henrik也无精打采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鹰嘴豆。游轮班次有限,而他们没办法再乘下一班了。就这么国王谷和好几个著名神庙擦肩而过,换做谁都会不甘心。况且,他们在开罗的行程硬生生地多出来四天,而他对此没有任何计划。

 

“所以,你想按照我的方法度过这四天吗?”Henrik小心翼翼地问。

 

Tarjei一副兴致并不高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在某个名字听上去顺耳的地铁站(“Mar Girgis?什么鬼?”)下了车,毫无方向感地钻进一条小路,却拐进了一座教堂。门口的告示牌被灰尘覆盖,Tarjei费力地读着那些模糊不清的英文介绍。

 

“这是……悬挂教堂,开罗最老的教堂……科普特旧城区的标志性建筑……”

 

事实证明,他们的运气实在是不错。半木质结构的教堂非常漂亮。走出教堂门时,笑容又回到了他们脸上。

 

两人一致决定不坐地铁。Henrik起了兴致,带着Tarjei在开罗的大街小巷间穿行,在每个路口随机决定左转或右转,迎接当地人好奇和探询的目光。他们在路边摊解决了午饭,每人手中捧着一碗多种豆类的奇怪混合物。一路上,Henrik时不时停下脚步朝小孩子微笑,接受他们的合影请求。然后,他们误打误撞地走进一个织物批发市场,费力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穿行。Henrik扯着Tarjei的双肩包,Tarjei反手抓住Henrik的手臂——两人都不敢牵起对方的手,只能用这种可笑的姿势确保不会走散。

 

“老天啊,我可没料到这个,” 最终走出批发市场时,Tarjei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大笑起来。Henrik拨开Tarjei额前汗湿的发,拼命忍住想亲吻对方的冲动。

 

“一切都好吗?”

 

“不能再好了。”

 

那天晚些时候,他们坐在某座天桥上,天桥下方是铁轨。行人在身后来来往往地穿行,地铁列车在桥下前前后后地飞驰而过。夕阳映在天边。Tarjei转过头来。

 

“看起来,偶尔毫无计划地做些什么,也是挺不错的,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随心所欲的感觉了,”他大声对Henrik说,“原本的计划泡汤了,我还是觉得超级遗憾。可是只要和你在一起,我还是很开心!”

 

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脸颊因为一整天的暴晒而红扑扑的。Henrik着了迷似的望着他。

 

周遭的世界的纷乱嘈杂,此刻,他们像两个独自玩耍的孩子,不管不顾地忘却一切。

 

 

------

 

 

但Henrik还是需要一个计划。

 

毕竟,求婚这件事不同于旅行。他不可能把戒指往Tarjei手上一套,就糊里糊涂地拉着那人共度一生。他需要和Tarjei来一个正式的约定,所以,必定需要一个完美得仅次于婚礼的惊喜,来踏出这关键的一步。

 

于是他向许多人抛出求救的信号。

 

“找个酷一点的场合,别玩那种普通的浪漫花样,”Marlon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Tarjei不会喜欢那些鲜花、音乐、高级餐厅什么的。对!弄点酷炫的东西。”

 

夜店?演唱会?开个嬉皮士主题的Party?呃,不是个好主意。

 

“我们没有求婚仪式呀,”Henrik的叔叔在视频那头冲他眨眼,“你知道,当两个人在一起足够久,就会形成某种默契,某一天,你们突然就一致决定要结婚了……”

 

好吧,叔叔是十几年前结的婚,我可没办法拿这个作参考。错误的案例。

 

“有一天早上他们起床了,Even就跟Isak在厨房里求婚了,没有求婚仪式,没有戒指,什么都没有。”

 

“没有订婚戒指?!”Henrik瞪着Julie,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才不需要那个,他们可是分分钟都可以跑去结婚,”Julie的眼睛怀疑地眯起眼,“你为什么突然惦记起Evak的故事了?难道又有粉丝在Insta问你要番外了?”

 

好吧,看来Julie根本没仔细想过这个……还说的好像她有打算过写番外一样。

 

Henrik瞪着自己的弟弟。

 

“谁跟你说我要结婚了?”

 

“爸爸说的,他说你准备求婚来着,”他弟弟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我就是问一句而已,你要是真的要结婚了,婚礼上能请一些有名的歌手来吗?Sigrid之类的?”

 

真不愧是我的亲弟弟,重点完全错误。

 

“也许你并不需要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

 

Henrik皱起眉,但他还是耐心地听Siv说完。毕竟他妈妈几乎总是对的。

 

“为什么你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呢?如果你知道Tarjei无论如何都会答应的话,”Siv一针见血地说,“除非,你对他的态度并不确定,所以你需要制造一个盛大的惊喜来让他印象深刻。”

 

“Henrik,你现在就像是个没安全感的小孩子,需要一些美好得不可思议的东西去证明自己,”她的语气里有些隐隐的担心,“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觉得Tarjei会不答应你?”

 

 

 

 

原来,Henrik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计划。

 

未来不可期?那绝不是因为没有计划,而是因为缺乏别的东西。一些确定的东西,一些稳固的、有保证、有安全感的东西。

 

说到底,我也是个小男孩啊。他自嘲地笑笑。你和我,Tarjei,我们就是两个独自玩耍的小孩子。字面意义上的。

 

他和Tarjei,他们一直都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除了同为演员之外,他们性格不同,爱好不同,习惯不同,甚至连削胡萝卜皮的手法这种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上,他们也是不同的。


他们明明是两个除了SKAM外鲜少有交集的人啊。Henrik从来不知道他们为何会互相吸引,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在隔了那么多年后还不自觉地走到一起,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心甘情愿地陪在对方身边整整七年。

 

最开始他告诉自己,那是角色和角色间的化学反应;后来当他无法解释的时候,他便告诉自己,那只是个例外。

 

因为他和Tarjei,他们确实会为彼此做一些特殊的事情。然而,同样的,他们都是彼此喜欢过的唯一一个男人,这就意味着他们潜意识里都觉得对方终有一天会离开。而对于这段凭空而生却又延续了七年的关系,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别人解释一切的开端,于是不约而同地宣称对方是自己亲密关系中的一个例外。似乎这样就能轻而易举地解释自己偏离过去轨道的行为,从而为自己留得一条能够全身而退的后路。

 

所以,当你想把对方变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你怎么能够确定他也有一样的想法?

 

Siv大概是看透了Henrik脸上的失落表情,她温柔地将自己的儿子拉入一个拥抱中。

 

“如果你还是不确定,有一个人的意见,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看。” 

 

 

 

 

Henrik放下马克杯。霍默·辛普森的眼神此刻显得更加诡异。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那双半眯着的眼睛讽刺地问。

 

他当然不指望自己能够跟Even对话,当然不。这毕竟是一个Julie创造出来的角色,而平行世界、通灵沟通之类的东西对现实生活一点帮助都没有。所以,他只是闭上眼睛,像多年前曾做过的那样,在想象中放空自己,让那个口袋里有素描本的躁郁症男孩慢慢显露。

 

Henrik这么做过无数次了。一开始单纯只是为了进入角色,后来他甚至开始喜欢上Even了。天知道他这位想象中的朋友,给了他多少感悟和思考。即使隔了那么多年,这个角色给Henrik留下的深刻印记和情感共鸣,仍旧能让Even轻而易举地在他身体里苏醒。


一呼一吸之间,他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

 

这次,我又要向你借点什么了。Even Bech Næsheim。

 

 

 

 

Even觉得自己会跟Isak结婚吗?

——会。

 

为什么Even这么觉得?

——他在脑海里想象了所有的细节,特斯拉,小汉堡,等等。

 

不,我是问,为什么Even觉得他们一定会结婚?

——我不知道……不,Even不知道,他不确定。

 

可是他还是告诉Isak,他们要结婚,为什么?

——对,他这么说了,他很勇敢。

 

即使Isak告诉他没有精神病人在身边自己会更好过。

——对,即使这样。

 

你觉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

——我不知道,也许开学的第一天?

 

Even相信一见钟情吗?

——他不相信。

 

那为什么他从第一天起就对Isak有这种感觉?

——Isak是个例外。

 

为什么Isak是个例外?

——因为Even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爱。

 

Even是Isak的例外吗?

——我想是的。

 

所以?

——所以他们的爱,本身就是这个宇宙的例外。

 

以及?

——他们注定会在一起。

 

 

 

 

所以这就是答案了。

 

他们是独立于彼此的个体,也是对方生活中特殊的存在。他们不曾为了对方而放弃自己的立场,却在那么多年的相处之中,慢慢地成为了更完整的自己。Henrik可以去规划未来, Tarjei也可以空出紧张的日程表,更直白一点说,Henrik愿意去尝试听听意大利语的歌剧,Tarjei也愿意去多了解一些不同派别的嘻哈歌手。


他们从对方的生活中借了点什么,接过来,捧在手心,然后揉碎了洒在心上。

 

融入另一个人的生命里是一个有魔力的过程,这需要经历很长很长的时间,也许还需要很多争执和妥协。但是只要那个人能够让你看到不一样的世界,这一切又有什么所谓呢?

 

大概是由于彼此间的不同,他们才会在最开始相互吸引吧。Henrik心中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但他决心不再去寻找那个最初的缘由。


这宇宙从来就没给人类定下规则,因此两个人在一起该会有无数种方式。有人的方式是相似双生,有人的方式是依赖共存,Isak和Even的方式是互相拯救,而Henrik和Tarjei的方式是互相完整。

 

每一种爱,都是一种例外。

 

 

------

 

 

“Baby……”

 

Henrik打着哈欠,脚步拖沓。昨晚被噩梦惊醒后,他在客厅待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去睡觉,再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弥漫着黄油和鸡蛋的味道了。于是他走进厨房,顺势整个人挂在了正站在煎锅前的Tarjei身上。

 

“你做了什么好吃的?”他半闭着眼睛,在看到锅内食物的一刹那欢快地叫起来,“松饼!”

 

Tarjei笑着转过来,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带着胡茬的亲吻,随即继续给松饼翻了个面,抹上果酱。“乖,快去刷牙。”那个小脑袋又转了转,金色卷发蹭着Henrik的脖颈直痒痒。

 

但他把手臂环绕上Tarjei的腰,紧贴着那人的身体,就是不肯离开半步。

 

“你明明不喜欢吃果酱的。”Henrik的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Tarjei叹了口气。“可是枫糖浆用完了,我也没有办法。”

 

“你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培根三明治之类的。”

 

“可是你喜欢吃松饼呀,”Tarjei端起盘子,用手肘轻轻顶了顶Henrik的腰,“果酱也不会太可怕啦,我还是能活过来的。喏,小红莓果酱,我昨天刚买的——”

 

Henrik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手臂,把怀中人压进一个紧紧的拥抱中。Tarjei的话音停了几秒,然后又温柔的响起。

 

“嘿,Henrik,我要被你压扁了……只是松饼而已,你怎么了?”

 

“我好爱你。”Henrik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

 

“我也爱你,”Tarjei轻声笑了,话语里带上了打趣的意味,“不过,你好像爱我做的松饼多一些——”

 

“我们结婚吧。”

 

话音刚落,Henrik就意识到,这不是个求婚的好时机。他只穿着睡裤,蓬头垢面,嘴里还带着味道。而Tarjei手上沾了果酱和油渍,围着可笑的紫色围裙。他们在厨房里,Henrik还没买戒指,没有准备精致的餐食,没有把头发胶得一丝不苟,他甚至都没有看着Tarjei的眼睛说出这句话。

 

那人还一动不动地保持端着松饼的姿势。Henrik深吸一口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就没有计划,那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他接过Tarjei手中的盘子,放在流理台上。同时,缓缓地,Tarjei在他怀中转过身,绿色的眸子深深地望着他。

 

Henrik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他确实有准备过一小段求婚演说——可是这一刻,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想每天在你身边醒来。我想吃你做的松饼。


我想和你去巴塞罗那看终于完工的圣家堂。我想跟你走过无数个城市无数条陌生的街道。


我想借来Even和Isak的好运气,把它们全用在我和你身上。

 

我想把你变成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想变成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没来得及计划这一切,可是你愿意让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男人吗?”

 

“操,Henrik……”

 

“拜托,Tarjei……”

 

“我愿意。”

 


 


(完)

 

 

 



一些有用的注释:

-      Something borrowed有三个含义,一个是Henrik从Even那儿借来的感悟、思考和勇气;另一个是Henrik从周围人那里借来的动力;第三个是Henrik和Tarjei两人借助于彼此的种种不同,分别成全了自己,成为了更完整的个体。

-      Henrik的梦里还有一个意象:宾客的椅子全都空着。暗指Henrik不确定大家对于“结婚”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但事实证明,他们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支持和爱XD

 

一些没什么用的注释:

-      Henrik半夜起来用的马克杯(其实是Tarjei的),上面印着辛普森一家的图。请自行脑补……

-      赤道仪式:水手航海越过赤道线时的一种庆祝仪式。所有人用泥巴把自己涂黑。然后老水手会把新水手扔到一个臭烘烘的水池里,还要让他们亲吻老水手的脚趾,以考验他们的胆识和毅力。这里意指Henrik需要有足够的胆识啦哈哈哈。

-      圣家堂:设计师高迪的杰作。一座结构复杂又精美、建了100多年还没建好的教堂。西班牙官方给出的完工时间是2026年,反正我是不信的。

-      Tarjei Vesaas:挪威诗人。第三季里校医对Isak说的“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就出自于他的作品。

-      最后那部分里,Henrik在自己脑海里的一问一答,其实是我自己写文会用的方法。不停地问关于某个角色的问题,通过寻找答案不断完善角色和情节。




下一个平行世界的预告:

Henrik掏出那个盒子,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他朝着两个满脸幸福的男孩微笑,大把大把的皱纹在眼角挤成一团。

“Boys, I bring yousomething old from the p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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