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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t gravity always wins.
 

《【Henjei】Something New》

Summary:

这是一场婚礼。他开始了一场全新的冒险。


我决定把这个系列叫做《Newlywed》!——五个平行世界里,有关婚礼的故事。

第一个平行世界Something Blue:传送门

第二个平行世界Something New:本篇。设定在2024年,Henrik和Tarjei从KHiO(奥斯陆国立艺术学院)毕业三年了 XD

(原创人物加入,人物注释请看文章结尾。Tarjei视角。)



 

在迄今为止二十五年的生命里,除去作为演员的那部分,Tarjei的生活平淡得乏善可陈——反正,他自认如此。当然了,要论生活本身,那并不无趣,绝对可以称得上色彩斑斓。他只是无比幸运地,没经历太多的大起大落,也没纠缠在戏剧化的情节起伏里。


他的生活,远没有他出演的那些作品精彩。无论获得过多少荣誉与名望,他都把自己视作一个普通人——他度过平凡的学生生涯、进入平凡的挪威演艺界、过着普通的生活、交着普通的朋友……


哦,等等。


Carl从来都不是个普通的朋友。Tarjei忘记了这一点。而这也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作为Carl的婚礼伴郎之一站在这里,内心充满着恐惧。


Drama is coming.


“就像我告诉所有人的一样,很不幸地,Alex那位朋友的航班被取消了。”Carl无比耐心地看着Tarjei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们需要迅速找另一位伴郎顶替他。在这么多会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中,Henrik无疑是——”


“我敢打赌,他肯定不是唯一的人选!”


“鉴于这套多出来的伴郎礼服是195的码数,我们的长颈鹿朋友是唯一的选择。我可不想我的婚礼上有人被过长的裤脚绊倒,摔断脖子什么的……”


“可是,Henrik完全不认识Alex!他们甚至都没见过吧?”


“唔,我不在乎这个~”Alex抬起头来,他正帮Carl整理着衬衫领子,“Carl说了算,只要我的新郎没换人,怎样都好。”


“对,我就是享受漂亮的男孩和女孩们围绕在身边的感觉,”Carl把Alex从背后揪到面前,轻啄着他的脸颊,“Henrik的加入,无疑可以将伴郎/伴娘团的颜值水平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Tarjei看着眼前腻腻歪歪、幸福甜蜜的两人,突然怎么都生气不起来了。


“你当初就该多找一位伴娘的,”他嘟囔着,心里软下去一小块,“现在加起来一共7个伴郎,3个伴娘,都不成对……”


“你知道的,我可不循规蹈矩。”Carl双手抱胸,探究的目光打量着Tarjei,“倒是你,小卷毛,我可要问问你——”


“你和Henrik,你们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婚礼礼堂座落在一片湖旁,面对群山,森林环绕。Carl把Tarjei拽到湖边,他们在一条石凳上并肩坐下。风吹过树林,只带来枝叶摇动的沙沙声,一片安然。


Carl在听了Tarjei三言两语的坦白后,激动地大叫起来,吓跑了旁边草坪上的两只松鼠。


“所以,你们真的在我的单身派对上搞在一起了?!”


“嘘,你小声点儿!”Tarjei紧张地环顾四周,在确保没人能听到他们谈话后,才无奈地开口,“我想,算是吧。你不要声张,我觉得应该没人知道……”


Carl不耐烦地砸砸嘴。


“太天真了,Tarjei。你和他可是扯着对方衣服跑出去的。怎么可能没人注意到?更何况,从派对一开始,你们就隔着整个舞池眉来眼去的。”


“老天啊,我们没有……”


“KHiO的那些人应该是都知道了,我听Elvira说,他们又发起了一个赌注。”


Tarjei挫败地呻圝吟一声。我都毕业四年了,这帮人怎么还无聊得可怕。


从他们大一开始,有关“Henrik和Tarjei在一起了吗”的话题,就会时不时地被提起。KHiO戏剧学院那几届的学生们对这个游戏极其热衷,他们甚至开了个Facebооk小组专门用来发起每次的赌注(当然了,没人会通过Tarjei和Henrik的加入请求)。而让他们乐此不疲的理由,无非是“昨天我看到他俩单独从茶水间出来”、“今天早上他们同时出现在校外那家Kaffebrenneriet”或者“三年级的Kim从他女朋友在舞蹈学院的朋友那里听说Henrik又和Tarjei一起去海边玩了”……巴拉巴拉巴拉,诸如此类。


对于谣言这东西,Tarjei早已习惯了,毕竟他从高中就开始面对这类破事。偶尔他也会感到心烦,因为他真的只是想要去买咖啡,Henrik也真的只是恰巧路过而已——三年,在只有8个人的表演班里,以几乎相同的时间表一起度过三年,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几率真的会很高啊。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真正让他烦恼的从来都不是谣言,而是Henrik对此的态度。


“大学的人际圈可比高中复杂多了,所以你不能再指望身边的人保护你的隐私,他们不一定靠得住。你得自己保护自己。”Henrik煞有介事地对他说。彼时,他们正在KHiO的新生Pаrty上。Henrik一手搂着刚交往的新女友,一手举着点缀着樱桃的鸡尾酒杯。


Tarjei抿了一口手中的酒,青柠伏特加宾治在他口中留下灼烧着的苦涩。


他不懂得对方口中的“自己保护自己”究竟要如何执行,至少,Tarjei没打算以此为借口去找女朋友——他确实和那么几个女生有过一段,也在不止一个Pаrty上勾搭过男生,但保持一段长久的关系?他还不想要这个。


如果Henrik对待谣言的态度,就是从不间断地交女朋友,以期堵上那帮人的嘴的话。那么,Tarjei想要的东西,可能永远都得不到。


无论如何,同窗三年至少让他们的兄弟情顺利地保持了下去。Tarjei会在舞蹈课上偷偷嘲笑Henrik不协调的动作,Henrik则会在文学课后大声朗读Tarjei写的、韵脚不齐的诗歌。他们在表演课上互相飙戏,在放映室里一起坐在最后排,在各自的期末项目里摆出稀奇古怪的造型、然后为对方的“行为艺术”而捧腹大笑。


“无论如何,”Carl笑着拍拍Tarjei的肩膀,打断了他的回忆,“我很高兴你们终于在一起了。天知道我作为一个局外人,等了有多久啊。”


Tarjei撇撇嘴,他不想破坏Carl的兴致,但是他不得不。


“很抱歉,但你可能白高兴了。那晚,我们只是在Pаrty上喝醉,然后去他家来了一发而已。我们并没有发展成一段……关系。”


Carl古怪地看着他。


“说吧,最后是你自己穿好衣服走了,还是他把你踢出房门了?”


“……我自己走的。”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们终于忍不住来了一发,然后就这样让这事过去了!?”Carl以难以置信的音量尖叫起来,“你们竟然从没想过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他一直都在和女生交往!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我也无法确定他是怎么想的——”


“行行好,Tarjei,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你们俩只要身处同一个空间,目光就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我真的无法相信,从当初拍SKAM开始到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还在玩‘自欺欺人’这一套。”


“我们不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Tarjei,‘说破了连朋友都做不了’之类的大道理,” Carl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俩既然都能够来一发了,就别再日复一日地重复这个老掉牙的游戏规则。打破这条界线,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看你说得多容易呀,因为你早已打破了这条界线。Tarjei看着Carl,想说点什么,但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他刚起的话音。对我和Henrik来说,这太难了。


“也许我们将来会把这事说开吧,但现在?”他望向不远处的湖面,“他参演的新电影在多伦多电影节展映,我这边话剧首演就在下个月。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说出来。”


“为什么不?这只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如果我们有那个运气,真的在一起了,”Tarjei的嗓子发紧,他咳嗽了一声,“Henrik一定不愿意藏着掖着,而公开关系无疑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这不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这还关系到经纪公司、粉丝、媒体。人们就是这样,他们会更多地关注你的私生活,而选择忽略你和你作品的光芒。这一点,我是无法接受的。”


Carl摇了摇头,他的语气里带着失望。


“第一,你怎么知道Henrik会选择公开;第二,一部好作品绝不会被流言蜚语掩盖它的出色。你都还没踏出第一步,就被先入为主和陈词滥调杀死了。”


“所以,别用你自己的假想去推测这个世界。抛开所有那些狗屁的想法,越过那条界限,打破它。你才会看到全新的东西,你才不必重复那些老掉牙的游戏规则。”


“Tarjei,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





如果可以,Tarjei愿意继续就这个话题谈下去。Carl总会点醒他、给他不错的建议——无论是关于职业生涯,还是关于个人感情——SKAM剧中的Guru延续到戏外,Tarjei着实万分感激这一点。


但毕竟,这是Carl的婚礼日,所以对于“自己的一ye情对象兼多年兄弟Henrik阴差阳错地成为了Alex的伴郎”这件事,他选择不再多说什么。Carl向其他伴郎伴娘介绍Henrik时,Tarjei脸上始终挂着友好的微笑。他看着Henrik兴奋地套上灰马甲、手舞足蹈地转着圈。他由着Henrik帮他胶头,同时听那人絮絮叨叨地抱怨。


“你头发的光泽不如以前了,小卷毛。” 那位胶头大师总是这么说。


此刻,他们并排站在礼堂两端,Henrik朝他调皮地眨眼。而Tarjei决定,他们之间确实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反正我并没有报什么期待,所以我也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婚礼和Tarjei曾经参加过的都不一样。Carl和Alex分别穿了浅粉色和水蓝色的西装。他们在Beyoncé《Love on Top》的旋律中挽着父母走进礼堂,获得了全场的欢呼喝彩。两人头上都戴着橄榄枝纹样的金色头冠(Alex有一半希腊血统,他们决定保持一些可爱的婚礼传统),脸上的笑容幸福极了。Tarjei和其他人一起拍着手,大声高唱“You put my love on top, top, top”,看着Carl像个摇滚巨星一样朝在座的宾客抛飞吻。


还有比这更不循规蹈矩的婚礼吗?


新人宣读誓言时,Tarjei带着欣慰的笑容抬起眼,却不小心对上了Henrik温柔的目光。礼堂里正回响着“For better or for worse”的誓言,一字一句,不经意地落在他心上。


突然间,那人成为了他唯一能看到、能思考的事物。《Love on Top》的旋律又在脑海里响起,新人交换着戒指,而Tarjei正隔着别人的幸福望着Henrik。


You’re the only one I see. 


现在我们究竟算什么?他用眼神无声地问。


Henrik没有移开目光。而Tarjei猜不透那眼神中的含义。


七年前NRK 的完结Pаrty上,他们在一片喧嚣中穿过人群看向对方时,Tarjei猜不透。三年前的毕业酒会上,他们搂着各自的女伴、借着酒劲用目光杀死对方时,Tarjei也猜不透。三天前,他们终于目光灼灼地站在彼此面前时,Tarjei依旧猜不透。


就算是那个晚上,Henrik在他腿.间抬起头,蓝眼睛亮晶晶地闪着挑.逗的光——他从来都猜不透,无论何时。


他明明就不擅长这个,何况,望穿眼眸直抵人心,想来也未免太俗气而矫情了。可他总忍不住去猜测,就像他总忍不住去思考所有可能的后果,就像他总忍不住告诫自己要遵守某种游戏规则。


Carl和Alex正深深地拥吻着。掌声和欢呼声在礼堂里响成一片。Tarjei低下头,僵硬地拍着巴掌,心中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他想起早些时候关于“打破界线”的讨论,便没来由地悲观起来。


或许,他内心深处终究是介意那些流言蜚语的。所以他宁愿年年参加奥斯陆骄傲日,宁愿亲吻和他拍照的男粉丝,也不愿意对那颗始终悸动的心妥协一星半点。


当他再抬起头,却看到Henrik突然挑起眉,朝他努了努嘴。


直到后来,Tarjei回想起这一天,才发觉那是一个隔空的亲吻。





所以说到底,还是Henrik先打破了这条界线。


Henrik,那个以前总说自己不如Even勇敢的Henrik。他是怀揣着梦想前去试镜的咖啡店店员。他是宠溺地环抱住Isak朝镜头微笑的Even。他是表演课上机灵默契又火花四射的搭档。他是颁奖礼上带着骄傲和沉醉的深.吻。他是单身派对那晚带着醉意关门落锁的欲.望。


每一次,Henrik都像个骑士一样信心满满地跳下马,披荆斩棘,无惧伤害,奋力拨开重重迷雾朝他的王子伸出手。因而这故事的结局,必然不会是谁拯救谁的悲情壮烈。他们应当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如山峦安稳,如磐石坚韧,如光芒耀眼的星般互相抵抗又屈服于万有引力。


而每一次,Tarjei都在瞻前顾后。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胆怯和退缩,于是高高扬起下巴,假装自己又酷又硬气。他不是不喜欢老套的爱情故事——若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那结局固然是完美又理想的大团圆。可是,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们有可能会面对什么。


如果这样一段关系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与非议、甚至牺牲辛辛苦苦赢得的尊敬与成绩,那么你还会去争取它吗?


他不知道。毕竟Henrik从来不问,Tarjei也从来不说。他们总是这样。其中一人犹犹豫豫地越过界线,另一人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于是先过界的那人又缩回安全的空壳里,继续和另一个女孩子开始新一段恋情,惹上又一波猜疑和谩骂。而另一人则停止退后的脚步,留在原地困惑又孤独。


老套的情节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上演。他们周而复始地玩着同样的游戏,遵守着同样的规则。Tarjei总是用同样的理由告诉自己,这样行不通,这样是在玩火,这样你会更容易失去他。所以他畏畏缩缩地守着那条界线,却在三天前的那晚被一举击溃。


那晚过后,凌晨五点,Tarjei带着宿醉的头痛挣扎着起身。他轻手轻脚地套上牛仔裤时,Henrik在他身后平静地开口。


“你要走了?”


“是。”


Tarjei尴尬又害怕,他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慢吞吞地穿戴好。


“那婚礼上见。”


他转过头看着Henrik。那人半坐在床上,歪着头看着他。窗帘的缝隙透出一点光,他们就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对视着。


你不留下吗?


你知道我不能留下。


为什么不能?


你知道为什么。


这一次,他们都过界了,而他也终于猜到了那个眼神。但他还是向后退去。


“婚礼上见。”Tarjei转身离开。


那条界线完好无损。Nothing is new. 





Jenny伸开双臂,将Tarjei、Carl和Alex拉入一个大大的拥抱中。“男孩们,”她慈祥地笑着,“看看你们,你们都帅呆了。Carl,Alex,我真为你们感到高兴。能走到这一步真的很难得。”


“尤其是你,Carl,”她补充道,朝Carl眨眨眼,“我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一直都不会结婚呢,谁能料到呢?”


“他总不按常理出牌。”Tarjei说。


Carl大笑起来。“谁能料到我会碰到真命天子呢?”他说,一边望向Alex。


Tarjei微笑着。Jenny是他和Carl在话剧《深夜小狗神秘事件》中的同组演员,也是戏剧界的老戏骨了。当初为了让这部话剧引进挪威,她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她六十多岁了,头发半白,但排练时永远活力四射,甚至跑上跑下地和其他人一起搬道具、布置舞台。


他最喜欢Jenny的一点是,她完全不摆架子。和很多老演员不同,她和年轻演员一直保持平等交流。排练结束后,她总会加入年轻人的“屋顶啤酒聚会”,和他们聊上一会。


另外,Jenny对性.少数群体的开放心态也让Tarjei惊讶——她已经连续十余年一次不漏地参加奥斯陆骄傲日了,这在她这个年龄层的演员中实属罕见。


Jenny和Carl仍在寒暄着。Tarjei向四周望去,正好Henrik也笑着看过来。Henrik脱掉了马甲,白衬衣的袖子卷起,深灰色背带显得肩膀更加瘦削。他手上捧着一个粉红色的盒子,到处派发着彩虹色的小徽章。注意到Tarjei的目光,他便大步走过来。


“Holter女士!”他灿烂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您要来一个徽章吗?”


Tarjei打赌,Henrik只要愿意,就能够用迷人的笑容让任何一个人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他。Jenny也不例外——她带着宠爱的目光看向Henrik:“谢谢你,你是Henrik Holm吧?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正是。您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但我很早之前就有幸去看过您演的话剧。”


Jenny点点头。“我也听说过你,你在罗伊·安德森的新短片里面演配角。太棒了,小伙子。”


“谢谢,”Henrik双手放在胸前,轻轻颔首,“《白色影子》,这周正在多伦多电影节参展,口碑还算不错。”


“是非常不错,”Tarjei忍不住开口,Carl在Jenny身后朝他惊讶地挑眉,而他避开友人探询的目光,“而且影评人对男二——也就是Henrik——的演技一直夸赞,甚至有人认为他的角色应该作为男主,值得更多戏份。”


“非常不错?”Henrik朝Tarjei无声地做着口型,眼睛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这部短片是讲什么的?”Alex也来了兴致。


“瑞典一个小村庄,在某一年极昼时期,发生集体自.杀的故事。我演一个得了抑郁症的年轻护林员。”


“哦?所以你们是在瑞典拍摄的咯?”


“是的,阿比斯库国家公园附近,”Henrik做了个鬼脸,“极昼里拍摄真是够抑郁的,那一周我几乎没怎么睡觉。”


Jenny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听说这是罗伊·安德森的收官之作了。他这么大年纪还这样折腾,真是敬业得很。”


“您也是呀,一直都活跃在舞台上,”Henrik朝她微笑着,“还和年轻人一起做‘形体剧场’式的表演。我听说那对体能要求很高,真的很不容易。”


“我喜欢年轻人,”Jenny爽朗地回答道,“像你和Tarjei,还有Carl,你们都是天赋异禀的年轻人——”


她的话音未落,便被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


“喂,喂,Alex,如果你不介意,我要直接进屋去了……”


他们都转过身。Tarjei转过身,眯起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块头不小的、灰白头发的男人。


“Tobias叔叔!”Alex打着招呼,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你能来我真高兴,请允许我来介绍,这位是Carl,我的丈——”


“知道了知道了,恭喜,”叫Tobias的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要走,“你不必逢人就说他是你丈夫什么的,”他又猛然回头,草草撂下一句,“听上去太娘娘腔了。”


Tarjei心中警铃大作。他瞪大眼睛,看见Carl握紧了拳头。Shit。


“不好意思,”Jenny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位先生,我不认为你有权利——”


“哦,行行好,他还穿着粉红色的西装!”那人不依不饶,用不大却足以让他们所有人听到的音量说,“我是说,这种关系本来就够离经叛道的了,而现在的年轻人连婚礼的基本礼仪都不愿遵守……看看这些彩虹色的小玩意儿,你们还嫌自己不够高调吗?”


Alex尴尬地伸手挡在他叔叔和Carl之间。Jenny在一旁气得发抖,一时半会竟吐不出一个字。越来越多的宾客朝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Tarjei清清嗓子,决定说些什么来息事宁人。


然而Henrik先开口了。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威严的气场,“恕我直言,Carl和Alex穿什么颜色的西服,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就算什么都不穿,也跟你没有关系。去他的离经叛道,去他的高调!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们想怎么办婚礼就怎么办,他们想怎么称呼对方就怎么称呼。”


“你他妈又是谁?”Tobias气愤地回嘴,“这当然跟我有关系——”


“他们经历了你想象不到的困难,跨越了你无法理解的障碍,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而你他妈对此一无所知。Carl是我遇到的最勇敢、最好的人之一,而我相信他对男人的品味,”Henrik朝着Alex点点头,“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新人,想要有一场最棒的婚礼,给他们的客人送点可爱的小礼物。彩虹色不过就是普通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它怎么着你了?嗯?让你和你的恐.同言论都滚吧。我们的新人足够勇敢,对此根本不屑一顾。”


“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我可29岁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Henrik冷冷地说,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我确实还没有年长到能对你说这些话;但你倒是已经足够老,老到觉得自己可以肆意破坏自己侄子的婚礼了。”


Tobias还想说些什么,但Henrik对他怒目圆睁,于是他愤愤地走了。Alex安慰着Carl,没再费心看自己的叔叔多一眼。其他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Henrik,而后者只是耸耸肩。


“Shit,”Tarjei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Henrik,你刚刚不会是——”


“我踢了他的屁.股,”Henrik厌恶地皱了皱鼻子,“对不住了,Alex,我知道他是你叔叔,可是我的忍受程度有限。”


“我就不该请他来的,”Alex愧疚地说,“我知道他很恐.同,可是他是我爸爸的兄弟,我小时候他对我很好,我不能——”


 “没关系,我理解,”Carl轻轻拍着Alex的后背,“一个讨厌的叔叔击不倒我,我可听过比这难听得多的话呢。”


Alex苦笑了一下,但他很快重拾了好心情。“过来,Henrik,”他把Henrik拉进一个紧紧的拥抱中,“你今天是我最好的兄弟(best man)。”


“今天我本来就是你的伴郎(bestman)。”Henrik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回应,他在Alex太过拥挤的拥抱下龇牙咧嘴。“我要爆炸了!”他用嘴型示意,朝Carl投去求救的眼神。


Jenny悄悄靠过来。“这孩子,Henrik Holm,他一直这么混蛋又贴心吗?”她在Tarjei耳边轻声问。


最好的伴郎终于挣脱出新郎的怀抱,现在他大笑着,用修长的胳膊勾着那对新人的脖子。一绺金发终于从那完美的发型中挣脱,垂在额前。秋日的阳光抚平了Henrik脸上的笑纹,让他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的少年。


“他从没那么混蛋过,但是,是的,他非常贴心。”Tarjei搂着Jenny的肩膀,看着那个瘦瘦长长、却要发出耀眼光芒的身影,抑制不住话语里的骄傲。


“今天,我看到了他全新的一面。”





“戴上它!戴上它!戴上它!”


Henrik在众人的起哄下,笑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缝。他把手中的一圈金色橄榄枝在头上小心安放好,摆出一个古希腊雕塑的造型。所有人哄笑起来,举起手机和相机拍个不停。


今天没有婚礼捧花,也自然不会有新娘腿上的吊袜带,但Carl觉得他们必须扔点什么。于是擅自决定要扔他和Alex戴的头冠。


“你疯了吗!那可是你们的婚礼王冠,看看那精美的花纹……”Carl的妈妈高声斥责,但是她拦不住玩得起劲的年轻人们。


第一个抛出来的头冠是Alex戴的,他朝空中高高地一扔,然后人群中手举得最高的那个人——自然是那位获得“最佳伴郎”称号的长颈鹿朋友——就接到了金灿灿的橄榄枝。


女孩子们抱怨着他们身高上的不公平,而Henrik则再次化身小甜心。“还有谁想获得来自希腊的古老祝福?”他把王冠在每个女孩子的头上都戴了一遍,引得周围的人都用星星眼看着他。


现在轮到Carl扔第二个头冠了。Tarjei被人群推挤到了第一排,他看了看身旁,Elvira和Ina正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前方。于是他往后缩了缩,没有伸出手,决定把机会留给女孩们。金色的圆圈急速向上飞起,又急速向下坠。Carl似乎没有用对力,那头冠并没有飞向太远的地方……


Ina和Elvira突然往后退了两步,于是那东西直直地冲着Tarjei一个人掉下来。他下意识地接住,手心被橄榄叶花纹的尖角刺痛,险些把头冠掉在了地上。


好吧。他吃痛地皱起眉,瞪着一片翘起的金色枝叶。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人群欢呼起来。下一秒钟,Henrik被其他人推挤到他面前。另一边,Carl挥舞着双手朝他们跑来。“戴上它,戴上它!”他激动地大叫着,“打破它(break it)!”


“哦,我不是让他打烂那个头冠。它可不便宜。”几秒钟后,Carl在周围人质疑的眼神下吐了吐舌头,朝Tarjei抛出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Tarjei扭头看向Ina和Elvira,但她们只是扬起眉毛摊开手,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仿佛完全不明白那个头冠为何跑到了他手上。他环顾四周:Carl一脸期待又喜不自胜的表情,Alex点头微笑着,Jenny用手捂着嘴,伴娘伴郎团的其他人偷偷抿嘴笑着。而他面前的那人——圆睁的眼睛闪闪烁烁,头发被压得乱七八糟,微微鼓起的腮帮让表情天真又骄傲。


Henrik指了指Tarjei手中的头冠。他们的目光捉住了彼此。几秒钟后,Tarjei把那个金色的圆圈交到对方手上,微微低着头,垂下眼,默许Henrik把它好好地戴在他头上。


他们拥抱在一起。


Tarjei把头靠在Henrik肩膀上。他知道此刻有多少快门在他们身边闪烁,也知道随后即将有那么一两张“不走运”地流传到网上。但不知怎的,他并不介意。也许是头上的金色橄榄枝唤起了陈年的温暖记忆,也许是那句“打破它”给了他毫不在乎的勇气,也许是早些时候Henrik的那番话触动了他的神经。总之,他们再一次濒临越界的边缘,而Tarjei决定,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向后退。


谢谢你。他越过Henrik的肩膀,望着Carl,无声地说。


我的荣幸。Carl回应他。





“Alex说,我们又打破了一条婚礼规则。”


他们坐在早上Tarjei和Carl聊天的长椅上。Tarjei向后靠着椅背,一只手在Henrik腿上摩挲。Henrik一条腿缩起蜷在胸前,另一条腿笔直地伸长,搂着Tarjei的肩膀,时不时用手拨弄他的卷发。


“什么规则?”Tarjei好奇地问,“我以为他们的婚礼没有规则?”


Henrik笑了,侧过脸来亲吻Tarjei的脸颊,“一般都是伴娘和伴郎在婚礼后会有一腿,没想到这回,是伴郎和伴郎……”


他们同时笑起来。Tarjei偏着头,向Henrik的手心靠过去,后者正按摩着他的头皮,让他舒服得想直哼哼。


“都是些陈词滥调。”他小声说。


“陈词滥调。”Henrik附和着。


月光零零散散地洒在湖面上,他们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Tarjei翻来覆去地想着早上和Carl的那段对话,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没有谈过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就算他们再怎么亲密无间地坐在这里,那条界线还是存在。


只要他们还是分外默契地闭口不谈,只要他们还是一如往常地自欺欺人,哪怕他们分享一万个拥抱和亲吻,那条界线依旧会永远存在。


Tarjei看向Henrik,后者同时转过身,好像一直在等着他开口一样。


“所以,我们现在是算‘有一腿’了吗?”他问道,尽力让语气认真起来。


“你觉得呢?”Henrik反问他。


“我……不,你不能这么回答,你得告诉我。”Tarjei着急起来,“我们需要把这件事情说开了,现在这只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Henrik打量着他。“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你不能这么反问我。”


“因为你知道我的答案,我那天把你带回家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了。所以现在我要知道,你,你想要的是什么?”


Tarjei一愣,随即倒吸一口气。


没想到宿醉也会改变人的记忆,但现在他确确实实地想起来了。





单身派对的那个晚上。


他们互相拉扯着跑出去,关上车门便开始不管不顾地亲吻对方,最终分开是因为Henrik隔着Tarjei扯过安全带把他扣在了座椅上。而Tarjei咯咯笑着,问出口的话还迷迷糊糊地带着鼻音。


“Henrik,你想要什么?”


“你,Tarjei。”对方凑上来,狠狠地咬着他的唇,随即退后,扣好安全带,发动汽车,“但不是现在。”


他们到了Henrik的公寓,飞奔上楼,开门后还来不及喘气便冲进房间。Tarjei站在门边,而Henrik再一次把长长的胳膊伸到他身后,然后关门落锁。


“Henrik,你想要什么?”他抬起头问,话音沾染着欲圝望,却掷地有声。Henrik紧紧盯着他,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倏然放大,眼眸变作危险的深色。


“你,Tarjei。”Henrik毫不含糊地回答,随即用一个急切的深吻,便逼出了他喉间的声音。


他们躺在床上,急切地除去对方身上所有的衣物。Tarjei轻轻.咬着Henrik的脖子。Henrik吸着气躲开,却缓缓俯身,一点一点向下移动着,眼睛始终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他及时摁住那人,最后一次轻声问道。他该知道问题的答案了,但他心里依旧害怕。有个小小的声音始终在嘟嘟囔囔:Henrik会遵守规则,他只是暂时越了界,他要的是那些漂亮的女孩子。


所以他忍不住一遍一遍地问,而那人一遍一遍地给出回答。


“你,”最后,Henrik轻轻拥着他,声音低沉地说,“不用怀疑,一直都是你。”


 


 

别再先入为主,别再自欺欺人,别再瞻前顾后。


别去猜测他的想法。别去假设他的感受。别自作主张地为他做决定。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会怎么样。可是后来我根本不敢想,因为就像你说的,这样的关系,可能会遇到无法想象的困难,可能需要跨越数不清的障碍。我听过了别人的故事,看过了别人的痛苦,所以先入为主地以为,开启这段关系会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所以我退缩,我逃避。每次你勇敢地踏过这条界线,我就后退,甚至把你推回线的那头。”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这些都是鬼话,都是事先预设的悲观情绪,都是在风险面前的胆小怕事。面对这样一件对我来说最快乐的事情,我竟然首先去假设所有最坏的情况,就为了欺骗自己、让自己远离那条界线、让自己能够安然无虞地生活。”


“Henrik,我们都对对方诚实一点,也对自己诚实一点,别再自欺欺人了。有多少次我们做了越界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我不想再反反复复地玩同一个游戏,我不想再向自己一遍遍重复那些老旧的说辞,我不想再抱着同样的心态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想跨过这条界线,我想打破那些规则,我想割舍那些在我脑海里生根发芽甚至都快烂掉了的想法。”


“我想要一些新的东西。”


“Henrik,”他的喉头可能哽住了,他的声音可能有些嘶哑,但他没有停下,“你说的对,所有事情,最终都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可能要面对烦人的经纪公司、难搞的制片人、心碎的粉丝。不止这些,可能还有讨厌的亲戚、忘交的电费单、不合适的音乐品味。我们可能会有好多好多麻烦,麻烦到我们最终会崩溃,最终会朝对方大吼大叫。可是生活终究不会是完美的,那么只要有人和我一起战胜恐惧,我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今天几号?”在长久的沉默后,Henrik终于开口。


“呃……9月21日。”


Henrik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次陷入沉默。Tarjei觉得自己快要尴尬到爆炸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吗?


“好吧,鉴于你刚刚发表了一番感人至深的言论,我现在可能脑子不太清醒。不过呢,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谢谢Carl,”Henrik突然抬起手,指了指两人头上的小王冠,“这玩意儿的作用发挥得也太快了吧。”


“Henrik,你就不能——”


“如果你注意到了的话,我们现在可是在一个婚礼礼堂外。”Henrik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要是现在带你走进去,回答‘我愿意’的话,会不会太快了点?”


让那些固有成见和陈词滥调都见鬼去吧。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9月21日。Something is new. 万象更新。


 

 


Do you remember the 21st night of September? 

你还记得9月21日的晚上么?

Love was changing the minds ofpretenders

爱在那晚揭开伪装的面纱

While chasing the clouds away 拨开云雾

Our hearts were ringing 心在欢呼

In the key that our souls were singing 灵魂放声歌唱

As we danced in the night 那个夜晚,我们尽情舞蹈

Remember how the stars stole the night away

 还记得星光如何照亮黑夜吗?

——Earth, Wind & Fire《September》


 


 (完)


 


人物注释:

-      Carl:SKAM中Eskild的扮演者,KHiO校友。

-      Alex(原创人物):Carl的新婚丈夫,原名Alexandre,一半希腊血统,职业不详。

-      JennyHolter(原创人物):Tarjei新话剧的同剧组成员,六十五岁的可爱老太太。

-      Tobias(原创人物):Alexandre的叔叔,一个讨厌的角色。

-      Ina:SKAM中Chris的扮演者,KHiO校友,伴娘团成员之一。

-      Elvira(原创人物):Carl的好朋友,伴娘团成员之一。

有点点长的注释:

  • Carl婚礼上戴的金色橄榄枝头冠叫做Stefana,是希腊婚礼的一种传统。两位新人都要戴,后面会用白色的绳子连在一起——他们扔给Henrik和Tarjei时,这跟绳子已经解开啦。

    以及,Tarjei头戴金色橄榄枝。嗯,是个官方梗XD

  • 新娘新郎扔捧花/吊袜带,在西方婚礼的意思是“把快乐和幸圝运传递出去”,所以就会有一堆人抢捧花/吊袜带的情境,据说谁抢到谁就会是下一个脱单/结婚的人。

  • 《Love on top》这首歌简直太棒了。“Nothing’s perfect, but it’s worth it. After fighting through myfear.” 

  • 《深夜小狗神秘习题》是来自英国的一部话剧,主角是个有心理疾病(原著没有明说,但是话剧默认是抑郁症)的小天才。据说话剧改编的非常好,舞台设计和效果一流。所以文里我擅自给它弄了个挪威版,就是为了让Tarjei也去演这类角色XD 我只看过原著,超好看的!

  • Jenny Holter是一个原创人物。我写她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Sherlock里的Mrs.Hudson,多可爱的老太太哇。顺便一说,Mrs.Hudson的演员真的在《深夜小狗神秘习题》里扮演一个角色。

  • 说说我给Henrik安排的新电影吧。我承认!我去搜了一圈瑞典导演,最后选了罗伊·安德森。他得过金狮奖,特点是拍片出了名的慢,个人风格是荒诞喜剧那种。我看了他最新的那部《寒枝雀静》,画面是很美,但是巨他圝妈压抑。看完完全笑不出来,而且终于明白北欧人为什么动不动就抑郁了……

  • 《白色影子》这个名字灵感来源于Coldplay《White Shadow》这首歌。我对Henrik一定是真爱!我可是给他设定了一个完整的电影情节和角色啊。关于这部讲述极昼小镇的集体自.杀事件的短片,如果以后有空,希望能单独写一篇Henrik单人向的文ww

 



下一个平行世界的预告:

“亲爱的Even Bech Næsheim……”

Henrik站在窗前,十指交叉,隐约觉得自己傻透了。跟自己演过的角色对话?天呐。

但他依旧闭着眼睛,喃喃低语。

“I need something borrowed from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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