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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t gravity always wins.
 

《【Henjei】Something Blue》

 

Summary:这是一场婚礼。他的领带是蓝色的。


YES!这会是一个系列,讲述他们在五个平行世界里,有关婚礼的故事。第一个平行世界叫做Something Blue——当然了,这可是官方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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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rjei揉揉眼睛,望向床头的电子钟。

 

“Shit,Rumen,”他按下接听键,强忍着被吵醒的怒火,“现在是凌晨3点……”

 

“祝,祝喝你,兄弟!”Rumen口齿不清地大吼着,“你终于,终于等到介一天!”

 

“你在说什么?”Tarjei皱着眉,在床上翻了个身,“你现在在哪里?”

 

“憋管我!我在说泥……泥的婚礼,要在……”一个响亮的酒嗝,“奥斯烂(Osland)举行!”

 

Tarjei真心希望这只是个噩梦,一个关于”酒醉的多年好友如何用长途电话在一千公里之外把你叫醒”的噩梦。还在我最需要睡眠的演出前夜,简直太棒了。

 

“Rumen,告诉我,你在哪里?有没有人在你旁边?Jakob?Kornelia?任何人?你现在得回家,而我需要找一个不会把奥斯陆(Oslo)说错的人送你回去,懂吗?”

 

“从一开始窝就知道,你,你们一定会债一起。你等,等了辣么久……不用债等了!就是……下周日!”

 

Rumen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Tarjei捏住鼻梁,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好了,下周日要结婚的是David,不是我,我是Tarjei,OK?” 他无比佩服自己的耐力,“现在,告诉我,你他妈究竟喝得有多醉?”

 

 

 

 

 

“我还是不明白,他是怎么能把电话打错到伦敦去的。”David在屏幕上做了个鬼脸。

 

Tarjei打开一罐Guinness,满足地吮吸着不断涌出的绵密泡沫。老天啊,他爱死爱尔兰黑啤了。

 

“我也不明白。但是谁会存着你在国外的手机号?谁会在喝醉的时候打电话给你说一堆掏心掏肺的话?”他咽下一大口啤酒,“Rumen,只有Rumen。”

 

“我同意。该死的,婚礼还没举行,我就已经开始想念你们这帮人了。”

 

他们举起酒,隔着屏幕相互致意。Tarjei惬意地靠向沙发。朋友和啤酒,这是他最享受的时光。

 

“你的舞台剧,”David微笑着,“最后一场结束了,感觉如何?挪威这边一致对你大加赞赏啊,‘Tarjei Sandvik Moe,北欧话剧艺术落地伦敦西区的新一代引领者’……”

 

“也太夸大其词了吧,说得好像当年这部剧在奥斯陆首演的时候,他们有谁对此有一点点的关注一样。VG的那个专栏作者,我记得他一直在讽刺这部‘先锋戏剧’来着?” Tarjei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他早已学会了不去理会那些“非专业人士”的建议,那对他想实现的目标一点帮助都没有,“我只是恰好在英语版里也能演个主要角色,运气而已。”

 

“好吧,不管他们。无论如何,全英巡演之前,你能好好休息一阵了。”David总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终止话题,Tarjei非常感激他这一点。

 

“还是说说你的婚礼吧,这周日,一切准备妥当?”

 

“差不多了,我也快心累死了,”David愁眉苦脸地说,“Ida一定要戴某个只有美国有得卖的银制头饰,恕我说一句,那东西看上去跟挪威的根本没啥区别啊!我本来想让Henrik帮忙,但他要到周日早上才能到奥斯陆……”

 

Tarjei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他也要来?”

 

David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他上个月就和我说好了。”

 

“可是他不是在温哥华吗?拍那部新电影的外景?”

 

“那都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他说他这段时间正好有两周的假期,所以……”

 

“只有两周假期,然后他专程从美国飞过来?你们的友谊真是……让人感动啊。”

 

他一时间控制不住涌上来的坏情绪,脱口而出。然而这话配上他的语气,听上去混蛋极了。你都28岁了,他偷偷地掐着自己的胳膊,低下头躲避好友的眼神。能不能别在与这人有关的事情上,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闹别扭?

 

Tarjei痛恨自己的软弱,但他没办法不耿耿于怀。四年前,如果不是Instagram的定位出卖了Henrik Holm,让经纪公司不得不提前透露他长期在美国发展的计划,Tarjei(和Henrik的众多粉丝们一样,是的)可能会在那人离开奥斯陆两三个月后才发现这个秘密。

 

最初的几天是震惊和心碎。虽说在奥斯陆,他们也不常见面——Henrik身边总有那几个时尚圈的朋友,而Tarjei自己也断断续续交了两三个女友。倒不是说他还会对自己17岁时的心动对象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当他们偶尔在party上遇见,当他偶尔去拜访Siv的餐厅,当Henrik偶尔坐在剧院最后一排、偷偷拍下他的舞台剧照片发给他,他的心跳依旧飞快,丝毫没有慢下一拍。

 

而那个格里菲斯天文台的定位,意味着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他会永远定居在洛杉矶吗?他多久回来一次挪威?Siv会最终跟随他搬去美国吗?Tarjei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他点开Messenger的对话框,却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没有说再见,Henrik甚至没有费心发消息通知他一声。

 

再去回忆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显然无济于事,于是Tarjei开始感到出离的愤怒。除了背叛,我还能说什么,后来他告诉Rumen和David,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朋友看待。

 

“你说他给你发了那张照片,昆汀塔伦蒂诺在星光大道上的那颗星?”那时,David冷静地提出,“你说的对,不告而别这种行为很混蛋,我也觉得他起码得举行个告别party什么的。但无论如何,他给你发昆汀,说明他还是惦记着你、想着你的喜好的,懂吧?所以,去和他谈谈,别就这么不做朋友了。”

 

现在,在他面前的屏幕上,David眯起眼。一个隔着屏幕都能嗅到的危险信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这种混账话,但是去他的……Tarjei,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有和他一直联系吗?”

 

Tarjei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他本希望能瞒得更久一点,但在David即将结婚的时候向他说谎,可不是个好主意。

 

“如果你把圣诞节和新年祝福、还有前两年的生日祝福也算上的话,那我们就是有联系的……”

 

“你从来就没和他谈过,对不对?”

 

他摇摇头。这下好了,David是不会让我清净的。

 

“天啊,你不会还在生他的气吧?”

 

Tarjei再次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依旧无法原谅,还是已经释怀了?他分辨不出。是的,这个人可以很久都不出现在他心里,但此时这种如鲠在喉的心情,对他来说也并非全然陌生。

 

所幸,他的朋友仁慈地选择了不去深究。

 

“我不管你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反正,现在你们有重逢的机会了,” David认真地说,“解决这件事吧,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忘了它。这可是我的婚礼,我要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

 

“不会给你添乱的,我保证。”

 

“我也保证,你们俩只要能说上话,事情一定就会变好的。我可以借你一点点运气,就一点点。”

 

尽管David给他的运气也许毫无帮助,但Tarjei还是朝屏幕点点头。就算事情没有变好,又怎么样呢?他有些忧郁地想,生活还是要继续呀。

 

“别浪费时间了,快告诉我,你想要我们用领结还是领带?”

 

 

 

 

 

他把水龙头拧到最右,就着冰冷的水流洗了把脸。

 

尽管Jakob才是那个最终递上戒指的人,但其余四个人都算是伴郎团的一员。于是,从七点起床开始,他们就没停过。礼堂的工作人员不停地来确认各种事宜,摄影师也没让大家闲着。连一直淡定的David,在换上西装时都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Tarjei从那混乱的境况中暂时逃离。他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不紧不慢地整理着领带,试图打出一个完美的温莎结,同时让自己能有十分钟时间喘气。婚礼太可怕了,他都不知道David是怎么熬过前几个月的——挑选蛋糕和礼服颜色,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它们真的能要人命。

 

他正要束紧领带结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Tarjei用余光瞟了瞟门边,脑海里的那根弦倏然绷紧,心脏在胸膛跳得飞快。

 

我操,真是见了鬼了。

 

此刻,Henrik Holm站在门边,睁大着眼,咬紧牙关,脸上是全然震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害怕来形容。他直勾勾地盯着Tarjei,像真的看见了幽灵一样,一动不动。

 

Tarjei咽了咽口水。他想就这么狼狈地逃走,身体却不听使唤,于是他越过Henrik的肩膀,瞪着洗手间红棕色的门。


进来个人吧,快来啊,什么人都好。

 

有那么半分钟,他可能失去了对大脑的控制。即将完成的完美温莎结在他的脖子上散开,领带松松垮垮地垂落下来,给他松了绑。他又能重新呼吸了。


但对面那个人不想让他拥有这权利。

 

“你的领带,”Henrik的声音低沉,“是蓝色的。”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洗手间僵持地对望,这甚至不是个正式的问候,但它轻而易举地就让Tarjei的五脏六腑搅成一团。他尽力了,他真的尽力了,可是,他夺不回控制权,只能任凭闪回铺天盖地地涌来。领带,蓝色的领带,蓝色的东西,忠诚的象征,婚礼,David的婚礼……不能添乱……

 

理智击中了他,它重新回到宝座上也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

 

“它确实是(It is.)。”

 

Henrik眨眨眼,似乎没料到对话的走向。

 

两人像金鱼一样在玻璃鱼缸里向对方瞪着眼,好像在比较谁的记忆能撑过7秒一样。Tarjei看着Henrik的嘴张开、又闭上、再张开,突然开始厌烦这种无休无止的沉默。我可不像你,我不会忘记任何事情。

 

“我想,仪式还没开始吧,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五点钟刚到奥斯陆,我听……呃……David说这里需要帮忙,就直接从酒店过来了……”

 

“我一早上都和David待在一起,他的手机一直在Rumen那儿,他根本没给谁打过电话,”Tarjei眯起眼,Henrik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一切都很好,很顺利,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我……”

 

“典礼下午3点开始,所以你还有,”Tarjei举起手机,“整整五个小时。去市中心逛逛吧,四年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念卡尔·约翰大街吗?坐下来,好好吃个午饭,如果你回奥斯陆吃的第一顿饭不是在Ett Bord,Siv会很伤心的。”

 

说完,他自顾自地面对镜子,重新打好温莎结,迅速钉上袖扣,然后转身面对Henrik,假装惊讶地看到后者仍旧呆站在原地。

 

“我要回去了,不能离开David太久,以防他又紧张过度给谁打电话,”Tarjei扯起一边嘴角,像个得胜的士兵一样,昂着头从Henrik身旁走过, “祝你玩得开心,回见。”

 

洗手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他深吸一口气。

 

我恨那个选蓝色领带的人。

 

 

 

 

 

一切都很好。

 

仪式很顺利,Ida很美,David很激动——可能有些太过激动了。Tarjei给他递上纸巾的时候,不忘给强忍着笑想看他出丑的Jakob一个大大的白眼。

 

花园里,人们寒暄着,为新婚夫妇送上祝福。快门声响个不停,镁光灯不时闪烁。在被好几位来自媒体的宾客堵住合照、试图从他口中问出点最新消息后,Tarjei决定他不能抢过新婚夫妇的风头,也疲于在私人时间应付工作内容。于是,他走向室内,打算帮忙准备晚宴。

 

“嘿!”一位头戴红色发饰的女士拦住了他,“好久不见啊,Tarjei。”

 

Tarjei盯着她的脸,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起来。

 

“Silje,来自TOPP杂志的记者,”她朝他伸出手,戏剧性地挑起眉,“我前年在Gullruten后台跟你做过独家谈话,不记得了?”

 

五分钟的采访不至于让我们熟到互称名字吧,他想,却依旧摆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抱歉,我当然记得你,只是一下子对不上号了。Silje,下次我一定会记得的。” 不会有下次的。

 

“我是Ida的高中同学,”Silje热情地介绍着自己,顺手从旁边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Tarjei,“真好啊,看见Ida跟David那么幸福。你跟David,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呃……是的,从高中——”

 

“哦对!”她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差点打掉Tarjei的杯子,“抱歉,我是说……当然了!你们是SKAM男孩!说到这个,Henrik在哪里?”

 

Tarjei惊恐地看着这个叫Silje的记者像猫头鹰一样向四周巡视。他摆摆手,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那个,Marlon也来了,我想该去找他……”

 

可惜为时已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向不远处的Henrik大声叫喊。“Henrik Holm!Silje,TOPP杂志,”她大幅度地挥着手,“Tarjei刚刚提到你,我就在想,我应该找SKAM男孩们一起来聊一聊!可惜David正在应付他和Ida的那些亲戚们,可怜的男孩……”

 

“很高兴见到你,Silje,”Henrik绽开灿烂的笑容,接过她殷勤递上的香槟,“你们聊什么呢?”

 

“老朋友叙叙旧而已,”她熟络地拍了拍Tarjei的肩膀,“今天看到你们又聚在一起,简直太好了!两位很久没见了吧?重逢的感觉如何?”

 

“很久了,”Henrik朝Tarjei眨眨眼,后者忙不迭地低下头,尴尬地抿着香槟,“今天见到很多老朋友,我都被旧时回忆弄的有些感伤了。”

 

“作为为数不多的、年纪轻轻就去北美洲打拼的北欧演员,你为自己感到骄傲吗?接下来有什么好计划,能透露一下吗?”

 

“北美影坛众星云集,我只是其中的普通一员而已。三十二岁不算有多年轻,但我不会停止谦卑学习的脚步。”Henrik流利地回答,保持着他的标准笑容,“我们不妨找David和Marlon一起过来?很可惜Sacha今天不在场,但我想,你也希望和所有SKAM男孩们一起聊聊天吧。”

 

Tarjei可以从Silje脸上的表情断言,她根本不记得Marlon和Sacha,也不在乎他们是谁。她可能压根就没看过SKAM。


老天,我恨这个女人。

 

Silje还想说些什么,但是Henrik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坚持要等四个人凑齐,并彬彬有礼地请她帮他们在花园里找找Marlon。于是那记者气馁地走开,留下Tarjei尴尬地和Henrik站在一起。

 

他长舒一口气,同时盘算着悄悄溜回室内。但Henrik转向他,不给他任何逃走的机会。

 

“Siv跟我说她很伤心,但不是因为我,”Henrik长叹一口气,“而是因为你都不去她那儿吃饭了。”

 

“我不是去伦敦了么,这两年也就回来过一次。”

 

“她知道,所以特意让我邀请你下周一起吃晚餐,”Henrik眼里带着笑意,“考虑一下?” 

 

“我会考虑的,”Tarjei不自在地摆弄着西装下摆,“她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像以前一样精力充沛。我七月份在加拿大拍外景,她还来去探我的班,又在湖区玩了一圈,”Henrik露出温柔的笑容,“如果你来美国,湖区和南加州,一定不能错过。”

 

Tarjei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地理一向不是他的长项。

 

“你那部电影,《Bruised Sky》,”他勉强找到个话题,“好选择,一听就是部文艺片……我听说Nadia Jones和你合作得很愉快?”

 

Henrik不耐烦地砸砸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知道八卦小报上都在说,北欧新人搭上著名女导演成功上位什么的。事实只是,她是个拉拉,需要一个人帮新恋情打掩护,我恰好是她新片男二号,长得还算能制造话题,诸如此类。” 他把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搁在花坛上,里面的香槟洒出来些许,“你应该停止从《太阳报》一类的媒体获取消息了,Tarjei,别相信他们的故事。”

 

“没人告诉我真相,这当然不是我的错,”Tarjei冷漠地答到,“当事人可从来都不说。”

 

“你可从来都不问。”Henrik毫不示弱,听上去有些委屈。

 

“用不着,就算我真的需要知道你的新动态,我也可以去问谷歌,或是问Instagram——粉丝们比我清楚得多了。除此之外,我对你的花边新闻一点兴趣也没有。”

 

“随便你,”Henrik给了他一个尖锐的眼神,“只是,以后如果你真的要关心别人的话,直接去问他们。别相信那些从新闻媒体、社交网络上看到的信息。”

 

Tarjei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一阵欢呼声分散了注意力。他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那对新婚夫妇坐在花园另一头的秋千上,在众人包围下深情地亲吻对方,一旁,两个小花童朝他们撒着大把大把的玫瑰花瓣。

 

Rumen在人群中朝他兴奋地挥手。Tarjei看David在花瓣雨中幸福的笑容,心里被欣慰填满。于是,他一口喝尽杯子里的香槟,将那份别扭的情绪扔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今天,没什么能阻挡他为朋友感到快乐。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很完美。没有讨人厌的记者、或是纠缠不清的事情。Jakob的伴郎讲话精彩绝伦,Tarjei好久没有笑得那么厉害过了。他和男孩们说起那些从前的趣事,享用着美味的食物和香槟,这个晚上不能再美好了。

 

直到晚宴结束,宾客们纷纷前往大厅参加舞会。他路过休息室,却发现Henrik无精打采地缩在沙发上,手握矿泉水瓶,仰着头吞下什么。

 

“胃里不舒服而已。”见他走来,Henrik匆忙将药片收起,却被Tarjei一把抢过。

 

在谷歌了10分钟、再三确认那只是普通胃药后,他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Henrik在旁边不停解释着,告诉Tarjei自己只是偶尔不舒服,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在加拿大拍摄的时候作息颠倒才会这样,已经非常控制酒精的摄入了,云云。


而Tarjei一直没说话,他安静地把药盒递回去,默默地想着下午对方手里那杯一口未动的香槟。

 

你才32岁,得有人告诉你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以后应该记得按时吃饭。”Tarjei最终轻声丢下一句话,再次头也不回地把Henrik撇在身后。

 

我以后应该记得去问他,而不是相信网络上那些愚蠢的信息。

 

 

 

 

 

Tarjei轻轻带上那扇沉重的木门,将舞厅的音乐和嘈杂隔绝在身后。他来到花园另一头,在白色秋千上坐下,掏出一只银制烟盒。

 

他本没有抽烟的习惯。近些年,在日渐积累的压力之下,这种近乎顽固的坚守被打破。但焦油的味道不是他所喜爱的,所以他不常抽,只在特殊的时候来上一根。

 

在伦敦的剧院第一次排演那天,Tarjei在休息间隙爬上楼顶,毫不意外地发现那儿聚集着一帮烟鬼。西区的各色男女,有的画着浓妆,有的衣着随意,有的看起来丝毫不像善茬。他掏出一支烟,朝人借火时,那个看起来刚下戏、还穿着厚重中世纪装束的男人开口了。

 

“你这烟盒,挺独特啊。”

 

Tarjei心生疑惑,那人语气的戏谑可不容忽视。他环顾四周才发现,那些人手上,无一例外地,拿着小巧精致的金属匣子。这让他手里压得变形的原装纸盒像是个异类。

 

“这不是我的,我的忘在挪威了。”

 

纸盒上可怖的戒烟宣传图在手里扭曲成一团,他抬头,却笑得毫无破绽。第二天,Tarjei在公寓附近的古玩店发现了这个刻着花体H的银烟盒,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后来他在楼顶上吞云吐雾,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凸起的字母,虚荣而骄傲。似乎有了它的保护,他就不再害怕无法轻易融入的西区戏剧圈,不再害怕别人听到他的口音时探究的目光,不再害怕独身在异乡时突兀的不安全感。

 

“我能借个火吗?”

 

那个名字里带了H(还是两个)的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叹了口气,把盒子放回口袋,拿出火机,给两人都点上烟。Henrik不请自来地挨着他坐下,引起秋千一阵摇晃。

 

Tarjei努力不去想下午David和Ida坐在这秋千上的情景。

 

“你胃里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倒是你,你看起来有些忧郁啊(You look a little blue)。”烟雾缭绕中,Henrik开口。

 

“如果你说的是这身礼服的话,”Tarjei指了指自己深蓝色的光面西服,“没错,实际上,我看起来蓝极了(I look very blue)。”

 

Henrik大笑起来,秋千在他的动作下剧烈抖动。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幽默’。”

 

“我才不会玩双关这些有的没的,”Tarjei弹了弹烟灰,“我说话总是很直接,一如既往地直接。”

 

Henrik吐出一个烟圈。“我不相信,你才不是那么无趣的人,”他朝着远处的舞厅扬扬下巴,“说到无趣,今晚David和Ida的第一支舞,是你给他俩挑的配乐吧?”

 

“《Come Rain or Come Shine》,是的,你怎么知道?”

 

“B.B.King就是你的风格嘛。还有现在这首,Prince,嗯?”Henrik用肩膀轻轻撞着Tarjei,“2027年了,你还在朋友的婚礼上放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歌……干得漂亮!多么老派的作风。”

 

“‘他们说2000年的派对已经结束,喔,不合时宜了!那么今晚,我要把它弄得像1999年’!”他毫不理会对方的揶揄,跟着旋律轻声唱起来,“《1999》,承认吧,这是个party上的好选择。”

 

“你确定你真的没在双关?但据我所知,某些1999年出生的人的歌单无趣得很,可一点都不适合party。”

 

Tarjei翻了个白眼。这人真的是一如既往的混蛋。

 

“我该回去了,”他掐灭手中的烟,站起身,把沉甸甸的、关于烟盒和伦敦的忧郁尽数留在秋千上,“和你聊天真是一如既往的愉快,再会,Henrik。”

 

“Tarjei,等等。”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想跟你谈谈。”

 

Tarjei转过身,刚好看见Henrik迅速踩灭烟头。这个高个男人此刻是那么手足无措、慌张不已。他的心因此砰砰直跳。别放松警惕,他提醒自己。


如果你想叙叙旧,那我恕不奉陪;如果你想谈未来,那我无法参与;如果你想谈现在,现在我们在别人的婚礼上,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他冷冷地说,“除非你想聊聊天气。”

 

“行行好,Tarjei,你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Henrik的语气迫切,“我很抱歉,我……听我解释,你总得给我个机会……”

 

Tarjei的怒火几乎是瞬间就被点燃了。你怎么敢。

 

“所以你现在来问我要个机会解释了?”他提高嗓音,“四年前你怎么没想到这点——”

 

“我不……我当时走得匆忙——”

 

“连一个可怜的Facebook消息都没留下?你就这么对你的朋友们?”

 

“我给每个人都发了消息来着!”Henrik奋力辩解,“只是到了你,我就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想着这不是永别,我们也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Henrik,我才不在乎是不是永远见不到你,我他妈一点都不在乎这个。我只是不明白!看看你,你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你可以为了朋友做任何事!为了David的婚礼不辞从千里之外飞回奥斯陆……”

 

“换作是你,我也会立刻飞回来!”

 

“不,你不会!因为我根本算不上你的朋友!”Tarjei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换做是我,我甚至得不到一个好好和你说再见的机会!”

 

舞厅里传来人们的笑声和大叫。通过半透明的彩色玻璃,Tarjei能够隐约看见那里人头攒动。他们大概要开始抛花束了,他喘着粗气想。Rumen十分钟前还和他开玩笑,问他敢不敢去抢David抛出的吊袜带。

 

可他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要共度一生的冲动,连对眼前这个的人都没有。不远处的灯光轻柔地映在这人眼里,让那片深蓝好似闪烁着一千颗星星的夜空。白色的秋千在一旁空空荡荡,连同上面别着的红色玫瑰一起吱呀吱呀地摇晃。

 

即使在此刻,他的心也没有妥协。

 

“你说得对,我不会,因为这样的比较毫无意义,”Henrik悲伤地笑着,“他是我的朋友,而你不是……你不止是一个朋友,你要比那多得多。如果换作是你的婚礼,我不会飞回来参加。”

 

“请原谅我,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想我无法直视你的眼睛祝你新婚快乐。”

 

 

 

 

 

他们又坐回秋千上。

 

Tarjei翻来覆去把玩着手里的烟盒。他很平静,超乎寻常的平静。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没去想,也不打算去深究。知道Henrik有着无法言说的心意,这很好,但也仅限于此。他们都还有生活要过,有工作要忙,有梦想要实现。

 

那颗十年来每每遇到这个人就聒噪不已的心脏,此刻一反常态地、安稳而有力地跳动。这样很好。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地坐着,聊着各自的舞台剧、电影,或是好友的近况和演艺界的趣闻,还有伦敦糟糕的天气和洛杉矶流行的中餐外卖。SKAM结束后的那几年,每每去参加同一个party,他们总会以这种方式在门外“不期而遇”地聊上一会。此刻,舞厅传来的音乐换了风格,旧时代的布鲁斯被流行的电音取代。而他们在花园的另一头,远远听着低音炮的震动,偶尔对视一眼,仿佛还是多年前从party上偷溜出来聊天的两个少年。旧时光的回溯,这样很好。

 

空气里泛着潮湿的凉意,Tarjei的左手开始隐隐作痛。他咒骂一声,活动着关节,试图减轻旧伤复发的酸痛感。

 

“上一个舞台剧的旧伤,嗯?”Henrik注意到了他的不适,一双大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揉捏,“你有时候太拼命了,Tarjei,从那么高的台上摔下来,没弄伤其他地方真是万幸……”

 

对方手心的温度和力道都刚刚好,动作轻柔也不会太过暧昧,这让Tarjei有些恍惚,瞬间忘了要说的话。这样很……好?

 

“等等,”他回过神来,“我摔下来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Henrik没有接话。Tarjei观察着他犹豫的表情,同时仔细回想。剧组一点都没声张,媒体也不知道这事,你从谁那里知道的?

 

答案呼之欲出。Tarjei张大了嘴。

 

“Rumen,”他惊呼,手腕从Henrik掌心挣脱出来,“手腕脱臼的事情,我只告诉过Rumen!而且只有他知道我一直没跟你联系。所以,你们……你们俩一直……操,我简直不敢相信……”

 

Tarjei绝望地扶住额头。“今天早上,是他叫你过来帮忙的,对不对?还有上周,那个醉酒的电话,天啊,他该不会是在暗示……”

 

“他和你说什么了?”Hernik的声音紧张起来。

 

Rumen说什么了?无非就是婚礼,奥斯陆,周日,在一起……所以那不是在说David?

 

“Shit,”他哑着嗓子,准备起身,“我要回去杀了Rumen这个叛徒,别拦我。”

 

“嘿,Tarjei,冷静,冷静!”Henrik拉住他,“是我去找Rumen的,别怪罪他。我在messenger上给你发了三四十张图,你一条都没回复过,我还能怎么样?我只是偶尔想要问问你是否一切都好,你知道的,尤其是无法从任何媒体上得知的那些情况……”

 

“上周我告诉他,今天我要跟你谈谈……”Henrik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总之,我很抱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Tarjei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事情他一直都明白,但不到互相揭开面具的紧张一刻,他就是无法把个中逻辑掰直、理顺。


一直以来,固执的都是我。是我没有给你解释的机会,是我单方面停止了这段友谊,是我宁愿在谷歌上搜索Henrik Holm也不去直接问问你的近况。

 

是我一直在执拗地维护自己可笑的骄傲。

 

你会去找Rumen,而我甚至记不清你最好的朋友的名字……Sondre还是Frende来着?我真失败。

 

所以现在,快做点什么吧,说点什么也好。

 

“想出去兜兜风吗?以防我回去不小心掐死Rumen?”

 

Henrik点点头。Tarjei的心脏又开始猛烈的跳动。

 

 

 

 

 

Henrik把车开上郊外的高地。

 

在一个空荡荡的停车场前,他们停下。今晚奥斯陆的天空没有星星,大片的云被霓虹灯染成淡橘色,但他们还是爬上车前盖。Tarjei靠着挡风玻璃。Henrik躺在他大腿上,双手搭在肚子上,看上去无比安逸。

 

“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10天后就得飞回去了……你有两个星期的假期?”

 

“实际上是快三个星期,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连续休息过那么长时间了,明年应该就没那么幸运了。”

 

“唔……近几年内你都不会来美国发展吧,我猜?”

 

“估计不会,毕竟我搬到伦敦还不到两年呐。不过,也说不准……”

 

Tarjei觉得自己听起来似乎太过失落。他顿了顿,清清嗓子。

 

“事情会变好的,”他的手指在Henrik耳边划过,抚摸着下颌角的圆润弧度。那人睁开眼,看上去伤感又迷茫,但并没有移开目光,“我们会找到办法,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先好好享受这10天,好吗?”

 

“但愿吧,”片刻后,Henrik爬起身,小心翼翼地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可是你听起来很忧郁(blue)。” 

 

“拜托,这是今天第几个双关了?”

 

“没有其他意思,你听起来就是很难过。”

 

两人之间的距离消失了。唇舌交缠之间,Henrik止不住地喃喃低语:

 

“我们会的,我们会的。”

 

Tarjei闭上眼,回以微笑。他们都不是旧日荷尔蒙过剩、一触即发的少年了。他们在密集的行程和刺眼的镁光灯下,过早地承受了过大的压力。十年前他们有太多事情要顾虑,如今依旧有生活要过,有工作要忙,有梦想要实现。

 

可是那又怎样?他可能早就懂得所有双关的含义,却始终不愿意回应;他可能早就思考过共度一生的意义,却始终不愿意提起。而当所有倔强一并放下,他不得不承认,这人一直是他心脏过载的最大理由之一,从他17岁起,一如既往。

 

此刻他的心跳依旧猛烈,却有力而坚定,像是他一早就决定好了、只是一直在默默等待那样。

 

他只希望,现在开始玩双关还来得及。

 

“The tie is blue.”

 

“It is. Then?”

 

“And I love you.”

 

 

 

(第一个平行世界,完)

 

下一个平行世界的预告:

       “别玩那些老套的东西,”他眼中燃烧着莫名的火焰。“Let's play something 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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